与玉真公主敲定了“标准化贸易”的宏图,裴琉璃心中大定,有了这道护身符,朝堂上那些“与民争利”的弹劾,杀伤力便大大降低。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打通西域商路的关节,为即将到来的“标准商品”找到稳定且高价值的输出渠道。而长安西市的胡商,便是关键。
恰在此时,西市最大的胡商首领,来自撒马尔罕的康莫止,通过琉璃阁递来请柬,邀裴夫人于他在西市的宅邸赴宴,名义上是答谢琉璃阁以往的精诚合作,实则,恐怕是想探探这位近来风头极盛的裴夫人的底,尤其是那隐约传闻的、与玉真公主关系匪浅的动向。
“夫人,这康莫止是西市胡商行首,为人精明,极善饮。他设的宴,怕是场鸿门宴。”桃夭有些担忧。唐人虽也饮酒,但胡商酒风豪烈,惯用硕大的夜光杯斟满琥珀色的三勒浆或葡萄美酒,不将客人灌倒不罢休,许多唐人商贾都在他们手上吃过亏。
裴琉璃却笑了。跟她拼酒?她前世在生意场上,那也是从白酒、红酒、洋酒混着喝的“酒桌文化”里杀出来的!何况,她早有准备。
“无妨,去会会他。”裴琉璃眼中闪过狡黠,“正好,也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技术性喝酒’。”
宴请当日,裴琉璃只带了桃夭和两个沉稳的护卫,轻车简从到了康莫止那充满异域风情的宅邸。厅内铺设着华丽的地毯,空气中弥漫着香料和烤肉的浓郁气味。康莫止是个四十多岁、深目高鼻的粟特人,身着锦袍,笑容热情却难掩精明。作陪的还有几位有头有脸的胡商,皆是海量之辈。
寒暄过后,酒宴开始。果然,巨大的银质酒壶和夜光杯摆了上来,斟满了殷红如血的葡萄美酒。
“裴夫人,久仰大名!今日光临,蓬荜生辉!来,满饮此杯,愿我们友谊如这美酒,醇厚绵长!”康莫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亮出杯底,动作豪爽。
几位胡商也纷纷举杯,目光灼灼地看着裴琉璃,等着看她出丑或是推拒。
裴琉璃从容起身,端起那几乎有她拳头大的酒杯,朗声笑道:“康首领客气了。诸位远道而来,为我大唐带来四方珍奇,繁荣市井,妾身敬佩。这杯酒,敬诸位奔波万里、联通东西的辛劳与魄力!”说罢,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仰头便将那一大杯葡萄酒饮尽,面不改色,还将杯底亮给康莫止看。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甚至带着几分军中儿郎的豪气。
厅内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胡商们粗犷的叫好声!他们最欣赏爽快之人!
康莫止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大笑:“夫人好酒量!不愧是裴将军的夫人!再来!”
接下来的酒局,完全进入了裴琉璃的节奏。她并不一味猛灌,而是深谙酒桌之道。每饮一杯,必有由头,或是称赞对方家乡风物,或是探讨某种商品的行情,或是巧妙地将话题引向西域的物产、贸易路线、乃至……某些特殊矿石的传闻。
她言语风趣,见识“广博”(得益于前世信息爆炸),每每能接住胡商们天南地北的话题,又能不着痕迹地抛出自己的问题。喝酒更是有章法,时而主动出击,联合一两个看起来稍弱的胡商去“围攻”康莫止,时而又在别人敬酒时,以茶代酒(她自带了一套小巧的琉璃茶具,声称是养生之道,胡商们虽觉奇怪,却也不好强逼一位诰命夫人),时而又能精准地抓住对方话语里的漏洞,罚对方酒。
更让胡商们瞠目的是,这位裴夫人身边那个叫桃夭的侍女,竟也酒量惊人,且心思灵巧,总能适时地帮夫人挡掉一些不必要的纠缠,自己却面不改色。(桃夭:夫人特训的“酒桌僚机”可不是白当的!)
裴琉璃表面谈笑风生,暗中却将“格物致知”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她提前让裴秀宁用济安堂的药材,配置了高效又不伤身的解酒丸,赴宴前便服下。同时,她饮酒时暗中运用技巧,大部分酒液并未真正下咽。此消彼长之下,胡商们引以为傲的酒量,在她面前竟占不到丝毫便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个胡商已经眼神迷离,说话舌头都大了。连康莫止也已是满面红光,醉意醺然。
裴琉璃见火候已到,趁着康莫止再次举杯之际,按住他的手腕,笑容依旧明媚,眼神却清明锐利:“康首领,酒已尽兴。接下来,该谈谈正事了。”
她压低声音,只有两人可闻:“玉真长公主殿下,对西域商路颇有兴趣,有意规范往来货品标准,优选商队合作。康首领若有意做这‘标准’之下的第一人,这杯‘头啖汤’的滋味,想必比这葡萄酒,更为醇厚吧?”
康莫止醉意朦胧的双眼猛地闪过一丝精光!玉真公主!规范标准!优选商队!这其中的意味,他这等老辣的商人如何不懂?这是垄断的契机,是巨大的利益!
他看着眼前这位眼神清亮、毫无醉态、笑语盈盈却气场强大的将军夫人,心中那点试探和轻视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敬畏与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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