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赐清单长得让人头皮发麻:文房珍宝、孤本书籍、御制笔墨,最重头的是一块匾额,上书四个鎏金大字:
“格物致知”
落款是皇帝御笔,盖着玉玺。
这已经不是赏赐,是定调子——皇帝亲自给裴承泽的学问定了性:不是奇技淫巧,是“格物致知”,是儒家正统学问的延伸。
郑博士那几位,脸白得跟纸一样。
裴琉璃领着全家叩首谢恩,手心里全是汗。她知道,从今天起,儿子再也不是“裴家那个会算账的小子”了。
他是圣人亲封的“格物致知”典范,是走到台前的……活靶子。
宾客散尽时已是深夜。
裴承泽累得在母亲怀里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皇帝赏的那方龙纹砚。裴琉璃抱着儿子,看着满屋的贺礼,心里沉甸甸的。
“太多了。”她轻声说,“这恩宠,太多了。”
裴琰之站在她身边:“圣人在下一盘大棋。承泽是棋子,咱们家是棋盘。”
“我知道。”裴琉璃苦笑,“可这棋子……是我儿子。”
她把儿子抱回房,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了很久。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孩子脸上,那张稚嫩的脸在睡梦中还带着笑。
裴琉璃忽然想起现代那些童星,那些被捧到高处又狠狠摔下的孩子。她握紧拳头——绝不能让儿子变成那样。
回到卧房,裴琰之还在等她。
“我想好了,”裴琉璃坐下,眼神坚定,“既然藏不住,那就做到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儿子凭的是真本事,不是圣宠。让那些想找茬的人,连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做?”
“开书院。”裴琉璃一字一句,“不是私塾,是专门教‘格物致知’的书院。承泽当学生,也当小先生。咱们把学问摊开,让所有人都看见——这是正经学问,是能强国富民的学问。”
裴琰之看着她:“这步子,会不会太大?”
“已经没退路了。”裴琉璃看向窗外,“今天你也看见了,那些人的眼神。咱们要么往前冲出一条路,要么被他们撕碎。”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来:“至少,书院开了,承泽就有同伴了。一个人走太孤单,一群人走,就是一条路。”
裴琰之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好。”
夫妻俩在灯下开始筹划。要哪些先生,用什么教材,怎么招生……一直谈到东方泛白。
窗外,长安城还沉浸在“同庆佳辰”的余韵中,各坊的灯笼还未熄灭。
裴琉璃推开窗,晨风带着凉意吹进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她们一家,要在这条越来越窄、也越来越亮的路,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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