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维的声音在星炎实验室的扩音器里停下。他刚远程汇报完“彼岸”项目的调整后首个季度指标,以及……那个定海市的案例简报。
王涵站在全息星图前,背对着通讯屏幕。很久没动。
马维汇报的那些数字——扫描精度目标、基因保存稳定性阈值、末期志愿者数据的预期贡献率。
那些数字背后,是活生生的人。
林翰已经回到了他的屏幕前。他没有看任何人,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作一片模糊的光影,双眼紧盯着疯狂滚动的数据流。
他刚刚启动的一个全新社会动力学模型模拟。输入变量是“末期贡献计划”的已知参数、国际舆论压力指数、内部不同群体价值观分布概率……
“你在算什么?”雷永强忍不住问。他刚给一组超导储能线圈做完耐压测试,手套都没摘,身上带着机油和臭氧的味道。
“算这个。”林翰头也不抬,语气是他特有的、没有情绪的快速陈述,“方案如果按马教授最乐观的估计推进,并在未来三年内部分披露进展,国内支持率会在初期下降百分之十五点七,然后随着‘星槎’主体工程进展和宣传引导,缓慢回升,但最终稳定点会比现状低约百分之八。
国际技术合作渠道将萎缩百分之四十以上,非官方民间科技交流受影响率百分之六十三。
内部科研人员,尤其是生物、医学及部分社科领域,会产生持续性的理念分歧和道德焦虑,预计会导致相关项目效率损失百分之十一到百分之十八。”
他顿了顿,调出另一个图表,红色曲线陡峭上升。
“如果出现恶性案例被证实或广泛传播,比如志愿者受到非自愿压力,或数据处理出现严重伦理瑕疵……
支持率崩塌曲线会是这样。内部信任裂痕可能扩大至影响跨领域协作,最坏情况下,‘彼岸’项目本身会成为社会对立符号,消耗掉为‘星槎’计划积累的部分政治与民心资本。”
他停下敲击,转头看向王涵的背影。“结论:该路径风险极高,收益不确定。从全局系统稳定性角度看,并非最优解,甚至不是次优解。”
实验室里只剩下风扇声。
“妈的,”雷永强啐了一口,扯下手套扔在操作台上,“算得老子脑仁疼。要我说,老马那边是脏活,是踩着刀尖走。可咱们干的哪件不是玩命的活?
南天门哪天钢缆断了砸下来,不比这个死得少?星炎引擎要是失控,能把半个基地炸上天!”
他走到王涵旁边,看着星图:“老王,别琢磨了。咱们是干嘛的?活路哪有干干净净的?老祖宗开荒还流血死人呢。
马老头那法子是不好听,可能还沾点……那啥。可万一呢?万一他那破数据库里,将来真能捞回点啥呢?总比全死绝了强!”
他拍了拍王涵的肩膀,力道不小:“千秋功果,自有人评说。咱们这些人,把事情做成了,后世骂咱们祖宗十八代,我也认了。做不成,死球了,谁还管后世怎么bb?”
王涵终于动了一下。
“林翰,”他开口,声音有些哑,“你模型里,有没有算过……如果我们放弃‘彼岸’这条路,或者严格限制在现有伦理框架内慢速推进,而‘星槎’主力方案……最终失败的概率是多少?”
林翰沉默了几秒,调出另一个隐藏的模型。那是综合了深空航行未知因素、资源调配冲突等变量的综合预测。
一条陡峭的、令人心悸的曲线。
“在现有情报和推进速度下,主力方案失败,或无法在窗口期内送达足够规模人口的概率,”
林翰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慢了一些,“是百分之六十七点四。并且随着时间推移,每拖延一年,失败率上升约一点二个百分点。这还未计入可能的外部突发干扰(如大规模冲突)或未曾预见的社会级灾害。”
百分之六十七点四。
王涵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回复马维教授。”他对通讯系统说,“第一,定海市案例,必须查清,依法依规处理,确保志愿者真实意愿与无痛尊严。如有违规,严惩不贷,并作为反面案例完善监督机制。‘彼岸’计划的基石必须是自愿与无痛,这一点,不容任何玷污。”
“第二,批准他们下一阶段的研究指标,但要求所有数据采集流程,必须经过三重独立监督,全程透明可追溯。我们需要的是能用的、干净的数据,不是带着原罪和争议的废料。”
“第三,”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林翰和雷永强,“也是最重要的。林翰,把你刚才那个社会影响模型,还有主力方案失败率模型,整合一份精简报告。雷工,准备星炎引擎最新的突破节点和预期时间表。”
“我们要让所有人明白——‘彼岸’是迫不得已的选项。”
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懂了。
如果生态圈以及冻眠失败,那个沾满争议的“彼岸”,可能就是人类文明留在宇宙中的,最后一缕带着血腥味的幽魂。
“干活吧。”王涵最后说道,转身重新面对星图,“就这样。”
通讯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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