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踹开时,沈无惑正从袖中取出朱砂笔。
她没有抬头,指尖轻轻一转,将笔搁在柜台上。风从门外灌进来,吹得桌角一张符纸微微翘起,阿星伸手去压,手指有些发抖。
“哟,命馆还开着?”
低沉的声音传入屋内。
沈无惑这才抬眼望去。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穿着黑色西装,肩宽背阔。右脸上一道疤痕,自耳根斜划至嘴角。他左手晃动着七枚铜钱,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厉万疆。
她不动声色,只用目光扫过他的鞋底。
那上面沾着灰黑色的泥,不是寻常泥土。那种色泽唯有阴气凝聚才会形成,如藤蔓般缠绕鞋面。常人看不见,但她看得真切。
这人最近在养鬼。
“你来算命?”她开口,语气平淡,“还是来收保护费?”
厉万疆咧嘴一笑,牙缝间夹着烟丝:“听说你前两天拆了钱百通的局?”
“谁说的?”
“全城都在传。”
“那你也应该知道,”沈无惑靠进椅背,“我拆他,是因为他拿童男童女镇财库。脏钱我不碰,脏活我不干——这是我的规矩。”
厉万疆向前迈了一步,皮鞋落地无声,手中的铜钱却响得刺耳。
“规矩?”他冷笑,“在这条街上,拳头大才是规矩。”
阿星猛地站起身,手里攥着刚画好的符纸,声音紧绷:“再往前一步,我就贴你脸上!”
厉万疆瞥他一眼,眼神如同看待一条流浪野狗。
沈无惑抬手按住阿星的肩,轻轻一压,便将他按回椅子。
“孩子不懂事,”她说,“别计较。”
话音落下,她抓起柜台上的三枚铜麻将手腕一甩,掷向桌面。
铜钱碰撞作响,滚了两圈,最终停成一条斜线。
她略一凝视:“坎为水,主危险。”
厉万疆脸色微变。
“你现在的运势,”她指着卦象,“正在下滑。阳气压不住阴气,夜里睡不安稳吧?梦里是不是总有人拉你的脚?”
厉万疆沉默不语。
但他左手的铜钱串突然崩断,一枚铜钱掉落,在地上滚动,直至停在沈无惑鞋前。
她弯腰拾起,摊在掌心细看:“七枚镇魂钱,少了一枚,阵法就破了。你现在不是在控鬼,是在喂鬼。”
“你说什么?”
“我说,”她抬眼直视他,“你的鬼,该换了。”
空气骤然变冷。
厉万疆伫立不动,可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连阿星都感到胸口发闷。
“你知道我是怎么起家的吗?”厉万疆忽然开口。
“养鬼,抢地盘。”沈无惑平静道,“二十年前护城河边,你把反对的人一个个沉进水里。三年前找了个术士,学会用死人替你挡灾。”
“那你应该明白,”厉万疆声音低沉,“这种事,上了船,就下不来了。”
“我知道。”沈无惑点头,“所以我从不上船。”
“可你现在惹了不少麻烦。”厉万疆盯着她,“钱百通要整你,地头蛇想杀你,红姑也在盯你。你能撑多久?”
“我不知道。”沈无惑将铜钱放回桌上,“但我知道你现在站的是乾位,阳中带煞。你再往前半步,脚底最后一丝阳气就会散尽。”
厉万疆低头看向自己的鞋。
左脚悄然往后退了半寸。
沈无惑轻笑:“你看,嘴上不信,身体却知道害怕。”
阿星在一旁听得目不转睛,几乎要拍手叫好。
厉万疆面色阴沉,指节紧扣着剩下的六枚铜钱。
“沈先生,”他缓缓说道,“你聪明,也硬气。但我劝你一句,别管太多。有些事,不是算命的能插手的。”
“这话你早该说。”沈无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凉茶,“现在说,晚了。”
“你不怕我动手?”
“怕。”她答得坦然,“但我更怕半夜醒来,发现床底下有手拽我的脚。你养的鬼要是失控,第一个死的就是你。到时候我不必出手,它自己就会撕了你。”
厉万疆瞳孔一缩。
他转身欲走,走到门口却又停下。
“你会后悔的。”
“这话我听过太多次。”沈无惑靠着椅背,语气淡然,“上次这么说的人,如今还在精神病院啃墙皮。”
厉万疆没有回头,推门离去。
门关上后,阿星整个人松了下来,一屁股坐下:“师父……他刚才差点动手了吧?”
“差一点。”沈无惑将朱砂笔收回袖中,“他是来试探我,看我知不知道他在养鬼。”
“那你咋知道的?”
“脚上有黑气,走路太轻,说明阳气外泄。铜钱断了一枚,是他昨夜召鬼失败的痕迹。一进门就提钱百通,不是谈合作,是试我的反应。”
阿星挠头:“所以他其实心里发虚?”
“当然。”沈无惑冷笑,“养鬼的人最怕别人说‘换’字。一听就知道他在怕什么。”
她望着手中那枚捡回来的铜钱,边缘已被磨得发亮,中间的小孔像是被牙咬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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