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将那张打印纸仔细折成一个小方块,塞进裤兜最里层。他不想让沈无惑看见,更没打算提起。
天刚蒙蒙亮,他就起了床。
院子里的石板还泛着凉意,他蹲在角落,从黄布包里取出几张符纸和一支朱砂笔。笔尖有些干涩,他轻轻舔了舔,便开始动笔。
第一张画歪了。第二张墨太重,糊成一团。第三张刚点火,烧到一半就熄了。
他甩了甩发酸的手腕,抬头望向屋檐下的铜铃。风未起,铃未响。命馆依旧如常,但他清楚,有些事已经不一样了。
“你徒弟去过的地方,我们都去过。”
这句话在他脑子里盘旋了一整天,像根刺,怎么也拔不出来。
他咬咬牙,重新蘸了墨,手压住黄纸边缘,一笔一划慢慢描画。这次不敢快,也不敢急。画完后对着晨光照了照,点点头,收进符袋。
第二天,他照旧早起。第三天也是如此。
第四天清晨,手中的符终于有了反应。
火焰从一角燃起,呈淡绿色,稳定燃烧,既未爆裂,也未中断。他盯着那团火苗,心跳比上次赶跑三个混混时还要剧烈。
“成了?”他低声呢喃。
“三天就能做到这样。”
声音从身后传来。阿星猛然回头,沈无惑已站在门口。她穿着灰色唐装,袖子卷至手肘,手里端着一只空茶杯。
她走近几步,看了一眼仍在燃烧的符:“火色正,烧得顺,不错。”
阿星笑了:“姐姐教得好。”
“少来这套。”她淡淡道,“能连续画完三十七张才算入门。”
“我都画了四十一张!”他不服气地反驳。
“废的不算。”她转身往屋里走,“中午前把《基础卦象》第三章背熟,下午测试。”
阿星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收好剩下的符纸,拍拍裤子站起身。
这时,屋檐下传来脚步声。
阿阴提着塑料水壶走来。她穿着学生装,袖口略显磨损。壶中是凉白开,浮着两片薄荷叶。
“喝点水。”她递过去。
“谢了。”阿星接过,拧开盖子猛喝一口。嗓子早已干哑,这口水格外解渴。
他刚抹了嘴,忽然眯起眼睛看向巷口。
一个人正朝这边走来。
绿军外套,肩膀宽厚,腿短,走路一耸一耸的,像只偷食的野狗。
阿星立刻把水壶塞回阿阴手中:“姐姐!有人来了!”
沈无惑本要进门,听见这话停下脚步,转过身。
那人越走越近,脸上的疤痕在晨光下清晰可见。右手插在口袋里,显然藏着刀具。他在离门五步远的地方站定。
沈无惑不动。
她抬起手,从袖中取出三枚铜钱,指尖轻弹,铜钱腾空而起,又稳稳落回掌心。
她低头看了一眼。
“艮为山,止也。”她微微一笑,“你又来送死?”
地头蛇不语。他先看了眼沈无惑,又扫了阿星一眼,最后目光落在阿星手中的空水壶上。
“我不是来找你。”他嗓音沙哑,“我是来找他的。”
阿星一怔:“我?”
“昨晚你去过荒井?”地头蛇问。
“我去打水不行?”阿星反问,“那井又不是你家的。”
“井边的脚印是你留的。”地头蛇往前半步,“我还看见你画符。”
“哦。”阿星点头,“那你眼力不错。”
“别装傻。”地头蛇冷笑,“你知道那地方死过多少人吗?乱画符会招东西上来。”
“那你也不该乱挖金矿。”阿星翻白眼,“三十个矿工埋在山里,你说谁更招东西?”
地头蛇脸色一沉。
沈无惑轻笑:“他还知道‘招东西’?我以为他只会拿活人祭山。”
“我不是来吵架的。”地头蛇盯着沈无惑,“我是来提醒你们,最近别去荒井。”
“好心?”沈无惑挑眉。
“算我欠个人情。”他说,“那边现在不干净,昨晚又有两个守矿的不见了。你们要是不怕死,尽管去。”
阿星看向沈无惑:“师父,咱们不是还得用井水洗冤吗?”
“当然要去。”沈无惑说,“不过不急。”
她看着地头蛇:“你特意跑一趟,恐怕不只是为了提醒我们安全吧?”
地头蛇沉默数秒,从口袋掏出一张照片,扔在地上。
风拂过,照片翻了个面。阿星弯腰捡起。
是个男孩,十五六岁,穿着校服,站在老槐树下笑着。背景像是郊区的废弃厂区。
“这是我儿子。”地头蛇说,“三天前放学没回家。手机最后定位在荒井附近。”
阿星皱眉:“所以你是怀疑……”
“我知道你们能通阴阳。”地头蛇盯着沈无惑,“如果你能找到他,我愿意付出代价。”
“比如?”沈无惑问。
“我知道一些事。”他说,“关于钱百通怎么镇财库的,也知道厉万疆养鬼的名单。只要你帮我找到人,这些都告诉你。”
阿星忍不住问:“你不是怕那里不干净吗?怎么还让我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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