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沈无惑就推开了命馆的门。
她走到院子角落,从黄布包里取出朱砂笔和一张符纸。阿阴站在井边,手里仍握着那支枯萎的玉兰花。听见声响,她转过头来。
“要走了。”沈无惑说。
阿阴点点头。她没问去哪里,也没问为何是此刻。她将水壶轻轻放在井沿上,整理了下衣领。
两人一同走出巷子,步伐缓慢,一路无言。街上还很安静,早点摊尚未开张,路灯一盏接一盏熄灭。风吹动树叶,地上几片落叶打着旋儿滚动。
荒井位于城西废厂区边缘,四周杂草丛生。她们走到井口,沈无惑蹲下身,用袖口擦拭井沿上的青苔。
井水清澈,映得出人脸。
她拔下发间的木簪,蘸上朱砂,在井口石面上画了一道符。最后一笔落成的瞬间,水面忽然泛起金光。那光不刺眼,却持续明亮。
阿阴站在三步之外,手指微微发颤。
“我要下去了吗?”她轻声问,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沈无惑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下去以后……我就不能再回来了?”
“冤屈洗清了,你就自由了。”沈无惑说,“不是谁都能有这个机会。”
阿阴低头望着手中的花。花瓣依旧干枯,却似乎不再那么脆。她笑了笑,又像是要哭。
“一百年了。”她说,“我一直记得那天穿的衣服,记得脸上的胎记被人嘲笑。我说要去图书馆抄题,半路被人拦住……我咬了他一口,他就把我推进了井里。”
沈无惑没有说话,只是将木簪重新插回发间。
“我以为我很恨。”阿阴继续道,“我想着,总有人会看见井壁上的字,总有人能替我讨个说法。可后来没人来,井口长满荒草,连孩子都不敢靠近。我只能一遍遍回想那天的事,越想越清楚,也越想越疯。”
她望着沈无惑:“可你现在告诉我,我不用再想了?”
“你想不想,都已经不重要了。”沈无惑站起身,“怨气太重,你自己散不掉。这井水能洗冤,但你要自己下去。上来之后,你是走是留,都由你。”
阿阴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知道吗?阿星昨天偷偷往我水壶里放了颗薄荷糖。他说‘鬼姐姐也要尝点甜的’。”
沈无惑嘴角微动:“那小子欠收拾。”
“我其实挺喜欢他的。”阿阴轻声道,“他总把符画歪,背卦象时结结巴巴,还老问我‘你生前有没有WiFi’这种问题……但他记得给我带糖。”
风稍稍大了些,吹起了她的衣角。
她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玉兰,然后松开了手。花落在井边,没有坠入井中。
“我准备好了。”她说。
下一秒,她纵身跃入井中。
水花不大,只荡开一圈涟漪。紧接着,整口井开始发光。金光自井底透出,如同有人在深处点亮了一盏灯。井水冒泡,表面浮起一层红雾,很快被金光冲散。
沈无惑后退两步,立于井旁。
十秒后,一只手伸出水面。
接着是头,是肩膀。
阿阴爬了上来。她浑身湿透,衣衫紧贴身体。她跪在井边喘息,发丝黏在脸上,缓缓抬起头。
左脸的胎记消失了。
她伸手抚摸脸颊,指尖停在原来的位置,怔了几秒,忽然笑出声来。
“真的没了。”她低声说,“我的冤,洗清了。”
沈无惑走上前,轻轻按了按她的头顶。
“好。”她说,“从此自由了。”
阿阴坐在地上,仰头望天。晨光洒在脸上。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清澈,不像活过百年的人。
“你会记得我吗?”她问。
“记得。”沈无惑答,“但我不会提起你。”
“为什么?”
“提得多了,你就走不远。”
阿阴笑了,这次笑得格外开心。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回头望了一眼荒井。井水平静如初,金光消散,水面倒映着天空的颜色。
“其实我不怕消失。”她说,“我只是怕,没人知道我来过。”
“我知道。”沈无惑说,“这就够了。”
阿阴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
“替我跟阿星说声谢谢。”她说,“还有……让他别总熬夜画符,伤眼睛。”
沈无惑应了一声。
风拂过,有些凉意。
阿阴的身影渐渐变淡,像影子被阳光融化,从边缘开始一点点消散。她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挥了挥,动作自然得如同放学回家。
等沈无惑再抬头时,人已不在。
井边只剩那朵枯萎的玉兰花,静静躺在石头上,花瓣边缘似有一抹绿意悄然浮现。
沈无惑弯腰拾起花,放进黄布包里。她拍了拍手,转身往回走。
路过一家便利店,玻璃门上贴着促销海报。她进去买了一瓶矿泉水,扫码付款时,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是王麻子发来的:【沈先生!那人又来了!】
她没有回复。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继续朝命馆走去。
快到巷口时,她看见一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蹲在门口抽烟。烟已快燃尽,他却未换。
沈无惑停下脚步。
男人抬头,脸上一道蜈蚣般的疤痕清晰可见。
他站起身,踩灭了烟头。
“我换了衣服。”他说,“你说绿色会影响判断。”
沈无惑看着他,未语。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部旧手机,屏幕裂了一道缝。
“我儿子最后打的电话,”他说,“通话记录还在。你要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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