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惑摸到账册封面上有个小洞,指尖一凉。她低头看去,洞口边缘发黑,像是被烟头烫过。她翻开账册,纸页脆得几乎要碎开,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其中一页的字迹模糊不清,仿佛被人用手指反复抹过。
“七月初七,取王麻子之女命格。”
她盯着这句话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起来。
笑得很厉害,肩膀止不住地抖。
阿星缩了缩脖子:“师父?你没事吧?”
“没事。”她低声说,“就是觉得自己傻。”
三年前的事一下子全涌上心头。王麻子跪在命馆门口,裤腿沾满鱼鳞和泥,手里攥着一个红包。他女儿一直昏迷不醒,医院查不出病因。那时她只用铜钱起了一卦,说他家鱼摊的位置压了孩子的运气,让他把案板往东移三尺,再烧一张安神符。
第二天,女孩就醒了。
街坊都说她厉害。
可现在她明白了——她是被人骗了。厉万疆早有预谋,借她的手,将那女孩的命作为祭品送入阵法之中。她那一卦,不是救人,而是替人完成了最后一步。
“操。”她合上账册,声音低沉,“我成了帮凶。”
阿星不敢接话,悄悄回头看了眼阿阴。
阿阴站在路灯下,身影淡得几乎透明,快要消散了。但她站得笔直,一只手仍死死指着厉万疆离开的方向。
沈无惑深吸一口气,将账册塞进唐装内侧。粗糙的布料贴着皮肤,账册像一块滚烫的铁。
“走。”她说,“先去打印店。”
话音未落,巷口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人。
是一群人。
二当家带着十几个打手堵住出口,每人手里都握着钢管或砍刀。他们穿着黑夹克,领口别着银色鬼面徽章,走路时叮当作响。
“沈先生。”二当家开口,“你私闯总部禁地,盗取机密文件,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沈无惑没动。
她看着二当家,忽然问:“你们老板让你来的?”
二当家一顿。
“他不知道。”他说,“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哦。”她点点头,“那你胆子不小。主子没下令你就敢调人,是不是想换牌子了?”
二当家脸色微变。
身后的人互相 exchanged 眼神,有人往前半步,也有人悄悄后退。
沈无惑又道:“你左胳膊疼不疼?像针扎一样?那是反噬开始了。你为他做的事越多,身上的印就越重。等哪天印爬到脖子,你就说不出话了。”
二当家猛地拉起袖子,露出一小截手臂。那里有一道暗红痕迹,形如爪痕。
他立刻放下袖子,声音发紧:“少吓唬人!把账册交出来!不然谁都别想走!”
沈无惑冷笑:“你要真这么狠,刚才就不会等到现在才来。”
她话还没说完,巷子另一头亮起了光。
厉万疆从黑暗中走出,左手缠着绷带,右手握着一把黑枪。他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枪口对准她的额头。
“交出来。”他说,“我可以让你当鬼面帮的首席风水师。每月五万,配车配房,城里所有阴阳事都归你管。”
沈无惑歪头:“你左手都快烂了,还好意思谈条件?”
“你说什么?”厉万疆声音低了下来。
“我说——”她抬起右手,从布包里抓出三枚铜钱,“你命宫有死符星,七日内必见血光。这不是算出来的,是我亲眼看到的。”
手腕一抖,铜钱飞出。
三枚铜钱落地,排成一行,正对着厉万疆的脚尖。
“坤为地,顺也。”她上前一步,“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厉万疆盯着地上的铜钱,手指扣在扳机上。
三秒后,枪响了。
子弹擦过她右耳,带下一缕头发。那发丝飘在空中,落在铜钱中间。
她没有眨眼。
只是低头看了看头发,抬头看他:“你刚才,没顺我。”
厉万疆呼吸加重,左臂绷带渗出血迹。举枪的手微微发抖,却强行稳住。
“你以为我不敢开第二枪?”他说。
“你不是不敢。”她伸手摸了摸耳朵,指尖染血,“你是怕。你梦见码头那些人了吧?他们一个个爬上岸,脸发白,嘴里叫你名字。你跑,他们在后面追。你躲进祠堂,门关上了,香炉却自己倒了。你回头一看,供桌上全是湿脚印。”
厉万疆瞳孔骤缩。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多了。”她打断他,“我还知道你现在每天要烧七张替身符,睡前三遍净魂咒。可没用。因为你左手那串铜钱,早不是护身符,是催命符。它们认你,但也记恨。你用七个孩子的命养它,它就要用你的命还。”
厉万疆咬牙:“闭嘴!”
“你不信?”她又上前一步,“那你现在打死我,看看明天会不会梦见第八个孩子来找你?他穿着校服,书包还在背上,脸上全是泥。他会问你:‘叔叔,你说送我去好地方,为什么我一直在井底爬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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