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盘的指针仍在微微颤抖。
沈无惑蹲在地上,目光紧锁着地面的痕迹,手掌贴在冰冷的水泥面上。那股寒意顺着掌心直窜进身体深处,仿佛地底有只手正死死攥住她的手腕,试图将她拖入深渊。
阿星站在她身后,声音压得极低:“下面……真的有东西?”
“不然呢?”她站起身,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诮,“你觉得他们花这么多钱租下这地方,就为了挂几条红布,演一出假装道士的戏码?”
话音未落,她已迈步向前。阿星连忙跟上,手悄悄探进衣襟——里面藏着一张刚画好的符,线条歪斜,连他自己看着都觉得寒碜。可这是他亲手所绘,只能靠它了。
前方是座铁架子。
三层横梁,每层都垂挂着一条红布,铜钱随风轻晃,发出细碎声响。风吹进来,红布飘荡如招魂之手,缓缓摆动。
沈无惑忽然停下脚步。
她没有去寻吴风水藏身何处,也不关心头顶是否会突然坠物。她的视线牢牢锁定在中间那根柱子上——底部一道细微裂缝,若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你帮我。”她说,“等我动手时,把符扔向左边那台机器。”
阿星一愣:“为什么是左边?”
“因为右边那台昨天漏过油。”她头也不回,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我不想你滑倒摔跤,回头还得我赔医药费。”
阿星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最终只低声应了一句:“哦。”
话音刚落,沈无惑猛然冲出。
她动作迅捷,落地无声。就在她逼近柱子的一瞬,一人从钢架后跃出,踩碎了一块玻璃。
“沈先生。”那人开口,声音干涩,“你还真敢来。”
沈无惑停下,转身望向他。
男人三十多岁,身穿一件旧青布长衫,手中握着一块铜牌,胸前挂着三串纸钱。脸上毫无波澜,唯独双眼发亮,像是饿极之人看见热饭。
“吴风水?”她问。
“你知道我?”他略显得意。
“知道。”她点头,“城东殡仪馆后面贴小广告的那个,前年被人举报用死人指甲炼符灰,后来销声匿迹了。”
吴风水脸色骤变:“那是他们嫉妒我懂真本事。”
“真本事?”她冷笑,“你这阵叫‘困龙局’?我看顶多算个‘困菜市场大妈局’。这种水平也敢出来混?”
吴风水怒火中烧,双臂一扬,黑雾自袖中涌出,缠绕手臂。咒语出口,越念越急,铜牌也随之发烫。
沈无惑纹丝不动。
她就站在那儿,像等人等公交一般从容,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阿星屏住呼吸。
他知道,要动手了。
吴风水咒毕,抬手欲结印出击。可就在他出手刹那,沈无惑猛地跃起,同时甩出一张符纸。
符纸疾飞而去,直击吴风水胸前铜牌。
“你这破铜烂铁也配当法器?”她喝道,“拿去卖废品吧!”
符纸撞上铜牌,轰然炸开一团金光。
咔——
铜牌裂开一道缝隙。
吴风水面色大变,急忙护住铜牌。他没想到对方一眼识破这铜牌是用来缓冲阵法反噬的关键,更没料到她第一击便直取要害。
正是这一瞬的慌乱。
沈无惑落地即翻滚,迅速贴近柱子。她抬手聚力,不再试探,不再犹豫,一拳狠狠砸向柱底最阴暗之处。
那一处墨迹掺了骨粉,怨气最重,正是整个阵眼的核心。
拳头落下。
嗤!
符纸崩裂,如玻璃碎裂般刺耳。
整座厂房猛然震动。
地面龟裂,裂缝迅速蔓延。红布无风自动,铜钱疯狂碰撞,响成一片。黑雾自角落喷涌而出,又瞬间被吸回地底,仿佛被无形之力强行封入瓶中。
吴风水踉跄后退,捂着胸口,嘴角渗出血丝。
“不可能……”他喃喃低语,“这才几分钟……”
“几分钟就够了。”沈无惑站起身,拍了拍手,“你这阵布得太急,材料低劣,用的小鬼全是随便抓来的野魂,连衣服都不统一,还好意思自称专业?”
吴风水猛然抬头,眼中充满怨恨:“你懂什么!钱百通答应给我十万,只要我能困住你三个月!”
“十万?”沈无惑笑了,“你知道我门口那块地现在值多少钱吗?”
吴风水哑口无言。
他看看裂开的铜牌,又看看地上正在消散的符文,忽然转身奔逃,一头扎进厂房深处的黑暗,再未现身。
阿星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跌坐。
“完了?”他问。
“暂时。”沈无惑低头凝视地上的裂缝。残符碎片仍在冒烟,焦味混着一股腐臭,闻久了令人头晕。
她弯腰拾起半张残符,翻过来一看,背面写着一行字:“命格逆冲,灾随主至”。
字迹潦草,似仓促写就。
“这不是吴风水写的。”她说。
“不是他还能是谁?”
“他写不出这么工整的字。”她将残符收进包里,“而且这纸太新,墨迹未干,显然是有人提前印好,让他贴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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