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姑冲进侧门的瞬间,木门突然关上了。火光闪了一下,照出她最后的背影。她的旗袍破了一个角,走路有点不稳,但还是没停下。
沈无惑靠在墙上,手还放在罗盘上。罗盘的指针断了,卡在两个位置之间,像是被人掰弯的。
她没有追。
阿星看着那扇门,咽了下口水:“师父,她跑了。”
“我知道。”沈无惑闭着眼,喘了口气,“让她走。”
“可她刚才用团扇打阿阴,差点把阵法破了,现在还放她走?”
“她扔团扇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沈无惑睁开眼,“那是她的命器,平时谁都不能碰。她能丢下,说明她不怕我们,怕的是别的东西。”
阿星愣住了。
大殿里很安静。地上的符文一条条裂开,发出轻微的响声。陶瓮都碎了,碎片散了一地。之前困住的魂魄已经走了,穿过屋顶不见了。
阿阴站在原地,双手朝上。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的纹路清楚了,不再是透明的影子。她握了下拳,又松开。
“我……不恨了。”她说,声音很小。
沈无惑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阿星想笑,一动肩膀就疼,倒吸一口冷气。他摸了把血,骂道:“这伤口再流下去,明天得去献血了。”
“你还好意思说?”沈无惑瞥他,“你刚才吐了三口血,当我不知道?”
“那是战术性失血!”阿星嘴硬,“不影响战斗力!”
“影响我花钱。”沈无惑冷笑,“药费算你的。”
阿星翻白眼:“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好歹救了全城人,不说夸我,反而算钱?”
“命是救了,命馆也快塌了。”沈无惑擦了擦额头的汗,“修屋顶的钱你也得分一半。”
“行行行,等我以后接大单,赚了钱全给你。”阿星嘟囔,“不过,你不追红姑,真让她跑了?她背后是谁啊?”
沈无惑没回答。
她盯着那扇门,眼神很沉。她不是不想抓,是知道抓不了。红姑背后的东西太深,现在动不得。她见过这种局,表面是邪教,底下是一大片根,一扯就会让整座城乱。
她现在没力气管那么多。
她只想休息。
“她会带路。”沈无惑终于开口,“只要她还在逃,就会留下线索。她越活,就越可能暴露。”
“你是故意放她走的?”阿星睁大眼睛。
“不然呢?当场打死?”沈无惑冷笑,“她死了,线索就断了。她活着,才能引出后面的人。”
阿星咂舌:“你还真是狠。”
“这不是狠。”沈无惑摇头,“这是没办法。我们没钱没势,只能省力气。”
阿星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罗盘坏了,怎么办?”
“坏了就坏了。”沈无惑把罗盘塞进包里,“本来就是旧货买的,五十块讲价来的。”
“真的假的?”
“假的。”她看他一眼,“是我师父留的,用了三十年。现在断了,说明它任务完成了。”
阿星不再问了。
他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
外面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很乱。是剩下的邪教徒。他们发现不对,正往这边来。
火墙还在烧,但弱了很多。火焰贴着墙根,颜色变暗。
“还能撑多久?”阿星问。
“最多十分钟。”沈无惑说。
“够吗?”
“不够也得够。”她靠着墙,慢慢坐下,“我现在站起来都难,还想打架?别做梦了。”
阿星蹲下来,扶着墙喘气:“等他们冲进来,咱们怎么说?‘不好意思,我们拆了你们老大,现在要下班了’?”
“你可以说。”沈无惑闭眼,“看他们信不信。”
阿星笑了下,接着咳嗽。血顺着胳膊滴到地上,积了一小滩。
阿阴飘过来,站他旁边。
“你不用管我。”阿星抬头,“我死不了。”
阿阴没说话,把手轻轻放在他肩上。一股凉意渗进去,血流慢了些。
“你还挺会治伤。”阿星嘀咕,“早知道让你早点动手。”
“我不是治伤。”阿阴轻声说,“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为我受伤了。”
沈无惑听见了,没睁眼。
她想起井底那个女孩。那是民国时候的事,纸都发黄了。她当初下井查案,看到井壁上有字,写着“我不想死”。那时她还没这么冷静,看完直接吐了。
后来她把尸骨带上来,安葬,超度。但她知道,有些事超度不了。
必须亲手解决。
今天阿阴做到了。
她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自己。
沈无惑忽然觉得累。不是身体累,是心里累。她做了这么多年算命先生,破过几十个邪阵,抓过上百个鬼。每次结束,都觉得像擦地板——刚擦干净,马上又脏了。
但她还得擦。
因为总得有人做。
外面的脚步声停了。不是走了,是被火墙拦住了。他们不敢冲,可能在商量,也可能在等命令。
“他们不会进来。”沈无惑说,“主心骨没了,剩下的人就是乌合之众。等发现红姑跑了,头头死了,他们会自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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