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玉颜斋”后院雅阁。
阿方索再次应邀前来，这次是慕绾绾以“新品香露需要海外特殊花卉精油调制，请阿方索先生品鉴并提供建议”为由相邀。
品鉴过几种香气独特的精油后，慕绾绾状似随意地叹了口气：
“说起来，前几日我得了一把古剑，残破不堪，但上面的纹路颇为奇特，与我那暖玉上的有些神似。可惜我不通此道，也不知是何来历。”
她说着，示意青禾将那把断剑取出，放在桌上，却用一块绒布半遮着，只露出带有符号的一角。
阿方索的目光在断剑上停留了一瞬，快得几乎难以捕捉，随即自然地笑道：“王妃果然是有缘人，总能得遇奇珍。鄙人对古物也略知一二，可否细观？”
“先生请便。”
阿方索戴上手套，拿起断剑，仔细端详那符号，手指甚至轻轻抚过锈迹，动作专业。
片刻后，他放下剑，沉吟道：“此等纹路，鄙人游历西方诸国时，似在几处极为古老的遗迹壁画上见过零星类似图案，皆与祭祀、星辰有关。
传闻在更久远的年代，存在过一些崇拜自然伟力与星象的文明，这些或许是他们使用的神圣符号。王妃此剑，虽残破，但意义非凡。”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显示了见识，又撇清了自己与符号的关联，只归咎于“古老文明”。
慕绾绾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恍然与遗憾：“原来如此。可惜只剩残片，难窥全貌。对了，”
她话锋一转，从袖中取出那对“星眸珠”耳珰，“先生所赠此珠，我甚是喜爱，只是昨夜把玩时，对着烛光，似乎看见珠内金絮隐隐流动，竟与这剑上符号某处转折微妙呼应，真是奇哉。莫非先生家乡的‘星眸珠’，也与那古老文明有关？”
阿方索脸上的笑容几不可查地僵了半秒，随即恢复如常：
“王妃说笑了。‘星眸珠’乃天然形成，内蕴金絮不过是矿物杂质，恰巧有些形态罢了。能与古剑符号呼应，想必是巧合，或是王妃慧眼，看出了旁人未察之妙。”
他语气轻松，但放在膝上的手，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顾炎辰一直沉默坐在一旁，此刻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压力：
“阿方索先生见识广博。不知可曾听闻，此类符号集齐，或置于特定之处，会引发何种现象？”
阿方索转向顾炎辰，神色愈发恭敬谨慎：“王爷此问，深奥了。鄙人只是区区行商，偶见残迹，哪里知晓集齐之事？至于现象……古老传说中，倒有提及某些圣物汇聚，可沟通天地、引动异象之说，但皆属虚无缥缈的神话，当不得真。
依鄙人浅见，这些不过是古人精神寄托，今人鉴赏把玩之物罢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试探也是徒劳。
慕绾绾见好就收，又聊了几句香料生意，便端茶送客。
阿方索一走，慕绾绾立刻看向顾炎辰：“他在撒谎。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我提到珍珠与剑纹呼应时，他气息乱了一瞬。
还有，他解释时，下意识用了‘天然形成’‘巧合’这类词来撇清，反而显得刻意。”
顾炎辰颔首：“他认识这些符号，甚至可能知道集齐的后果。但他很警惕，不会轻易吐露。”
他看向那把断剑，“不过，他确认了这符号与‘祭祀’‘星辰’有关。这倒是个方向。”
两人正分析着，姜妍妍从后头钻出来，吐了吐舌头：“吓死我了，刚才我在后面听着，生怕那大胡子暴起伤人。不过绾绾姐，你们这样打哑谜，累不累啊？”
慕绾绾捏捏她的脸：“累啊，可有什么办法？人家戴着面具唱戏，咱们也得陪着演。”
正说笑，青禾又匆匆进来，这次神色有些古怪：“小姐，宫里头来人了，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太监，说是娘娘得了一幅前朝古画，赏玩时觉着上面一些点缀纹路颇为特别，听闻王妃近来对古纹饰有兴，特请王妃明日进宫一同鉴赏。”
贵妃？古画？特别纹路？
慕绾绾和顾炎辰再次对视。
这后宫，怎么也搅和进来了？
“看来，有人等不及，想把‘游戏’推进得更快些。”
慕绾绾勾起嘴角，眼中却无笑意，
“连宫里的贵人都‘恰好’得了相关的东西。王爷，你说这幕后之人，手眼通天到了何种地步？”
顾炎辰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稳定：“无妨。明日我陪你进宫。正好，我也许久未向皇兄请安了。”
该来的，总会来。
既然对方把舞台搭到了皇宫，那他们便去瞧瞧，这出戏，到底要怎么唱。
只是，慕绾绾摩挲着袖中微凉的玉佩，心底隐隐觉得，这次进宫，恐怕不只是“鉴赏古画”那么简单。
次日进宫，天气晴好，御花园里春花烂漫。
贵妃在临水阁设了茶席，除了那幅待鉴的古画，竟还邀了两位对古玩书画颇有研究的太妃作陪，场面倒是雅致轻松。
行礼寒暄后，贵妃命人展开古画。
是一幅前朝名家所作的《星宿巡游图》，笔法精湛，描绘的是古人想象中的诸天星君乘云驾雾的景象。
画作本身珍贵，但并无特异之处。
“王妃请看此处，”贵妃笑吟吟地指着画中一位星君手中所持玉笏的边缘，
“本宫前日细看，发觉这玉笏上雕琢的云纹，其中几处转折，与近日偶然见得的一件古玉残件上的纹路颇为相似，觉得甚是有趣。听闻王妃对这类古纹也有兴致，故邀来一同品鉴。”
慕绾绾顺着她的指引看去，心头微震。
那玉笏上的“云纹”，乍看是装饰，但有几处关键连接与弧度，与她玉佩、暖玉璧乃至断剑上的符号局部，确实存在神似！虽经画师艺术处理，融入了整体画面，但那份独特的“韵味”难以错认。
“娘娘好眼力。”慕绾绾收敛心神，微笑着仔细端详，“这纹路确实别致，非寻常云纹，倒像是某种古老的记认符号，简化后融入了装饰。不知娘娘所见的那古玉残件，是何模样？现今在何处？”
她问得自然，仿佛只是纯粹的古玩爱好者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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