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是师傅留下来的唯一物件,里面是一幅折叠了太多折痕的梅兰竹菊四君子图。
字是师傅温润所题,画是姑婆画的,这也是念想与纪念,所以才倍加珍惜,更倍感珍贵,这更是不让你们碰的原因所在。
所有亲友都知道他们不在了,唯有的便是他们留下的一些笔墨丹青成了丝丝怀念。
我四岁受师傅指导,直到十岁,笔墨小成。温润师傅就是个全才,也算得上文韬武略。”
六年光阴里,我的字在燕城与海城也算是小有名气了。但师傅从不让我说,我是他的徒弟。”
“别人也不知道温润有过徒弟,后知后觉的才懂得,那是对我给予的保护。”
“一场文化大革命,改变了当时许多社会存在的平衡,对太多的家庭构成了威胁和打击。我们都以为他们已不在人世。”
“后来,改革开放的来了,可刚从十年文革走过来,走出来的人们,心里多少还是颤颤惊惊的。”
“直到一九七九年春天里,我的师傅温润突然来燕城,就是给你指导写字的那一回。”
浩夜:“我知道,我那年才六岁,已提笔两年,而且练的是王羲之体的兰亭序,师祖见了,十分高兴,说我特别有潜质,说我笔墨将来必胜其父。
说到这,浩父笑起来:“是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虽然你年龄尚小,可你的笔墨功力,早已远胜于我,师傅说的真对。”
“但我们只能以自己之名描摹天下,而不可以温润之徒招摇过市。”
浩夜:“知道,师祖说过,我记得一清二楚。兜兜转转中,人还是会相逢相见的,这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浩夜想及此,冷不丁的问了一句温院长:“温师叔,和师祖生活二十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温院长被浩夜当面称呼“温师叔”,蓦地一惊,再次有种人间转流年,还真是一言难尽。
思维跳跃式回到从前,这次不是不堪回首,而是信心满满的回答:“我四岁被拐,差一点成了同村一户人家童养媳。大概是天意,到了那家高烧不退,小病不断,一周后被那家退货。
我成了人贩子口中,恨声恨气骂的赔钱货。买家的口中的残次品。虽然我当时只有四岁,可什么都听得懂,什么都记得住。”
浩夜有点为之动容:“温师叔,我了解的并不够详细,对不起”。
温院长端起一个搪瓷缸。抿了一口还有点微温的红茶,笑道:“你能知道多少,只有当事人,才最有话语权。”
说完,她又冲浩夜笑了,那被时光雕刻的眼角额头上,已经有了岁月的齿痕。
但很温柔,那一头微卷的灰发,都诉说着过往云烟中的微雨季,那儿一定很美好。
温院长:“我的父母是一场车祸夺去了生命,他俩是云省一镇办工厂的工人,那一天夜班后回家,骑摩托车出了意外……”
“那时候我就知道了什么叫死亡与分离。舅舅酗酒,我如风中飞絮,今天到张家,明天又落到李家。”
“人贩子给了我一颗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我说愿意。人贩子非常高兴,还夸我聪明。我说我想吃饱饭,我说我想有个家,我说不想看到酗酒的舅舅,因为我怕他”。
“人贩子当时很高兴,那叔叔就给你找个家,一生一世的家。”
温院长说到这儿,泪如雨下:“这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到那户人家就开始生病,被男女主人嫌弃,那家男孩子也骂我。一大早的,他们为了卖我,买我的八十块钱吵个没完。”
浩夜看着温院长:“温师叔好可怜,成了那几个恶人,嫌弃的人了。这些人真可恨!”
温院长长叹一声:“是我的幸运,我知道了他们没有人再会要我,管我。人贩子要将我强行留下,那家人说什么都要退货。”
“ 我当时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感觉有人在叫我,囡囡到这儿来,这才是你的家。”
“很可能是饿了几天,产生了幻觉,我沿着一条小路,从村子东头走到西头。我就这样遇到了养父母一家。”
浩夜:“人世间有些事就是这样,像是有种心里感应,不知不觉就引领人无意识的去做一些事”。
温院长:“是的,那之后的二十年,我们一家人过的日子赛神仙。春播秋收,硕果累累,那个家我是人间乐园,我们仨人就是这乐园的缔造者。”
说到这里,温院长满目含情,过去的一幕幕全部成了流动的画,在这些画面中,她一个人一直在幸福开心的微笑着。
这时候的温院长是那样的柔情似水,温婉大气,更不失端庄贤淑……
浩夜有些震惊,周妈霎时看呆:“老温,不是吧!你原来是这样的!”
温院长晴空万里的眼神中,有着太多的神往,想到高兴的事了吧!她竟痴痴呆呆的笑着。
周妈:“老温,讲了这么多,我最喜欢的还是,你与养父母把小家小院,布置成了花园,想想那口井,那棵老榕树,那竹椅竹桌,那石墙上的兰花,那路两侧的一盆盆君子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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