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忠照例通报:“新晋弟子,田朴,奉于祖师蛉螟子法座下,拜入赵昌(赵执事)门下,为第九侍药弟子。”
宋执事如法炮制,执起那古朴大笔,对着田朴的眉心凌空一点。
然而,这一次,从田朴眉心沁出的,并非殷红鲜活的精血,而是一种色泽发暗、近乎乌黑的粘稠液滴!
那液滴化作一道黯淡的血线,没入笔锋。
这诡异的一幕,瞬间引起了台上台下众多执事的注意!
在这魔窟之中,血食喂虫乃是常事,众人对血液再熟悉不过。
眉心精血更应蕴含生机,如此乌黑黯淡,极不正常,宛如死去多时之人身上取出的淤血!
顿时,执事席上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众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目光惊疑不定地聚焦在跪着的田朴身上。
大师兄见状,那憨厚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起身离座,大步走到田朴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搭在田朴的脖颈侧脉处,又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睑,仔细探查了一番。
片刻后,他抬起头,对众人及宋执事摇了摇头,洪声道:“气血虽有些滞涩,但生机未绝,体魄也无异样,并无大碍,或许是百死窟中受了些阴毒损伤,尚未恢复吧。录名无妨。”
宋执事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再次提起笔。然而,当笔锋落在兽皮书上,书写“田朴”二字时,那字迹却非鲜红,而是一种沉郁的、发乌的深红色,与其他弟子的名字对比鲜明。
只要不是代表死亡的黑色,便算符合规矩。
宋执事不再犹豫,完成了录名。
田朴木然地叩首,起身,退下,仿佛对刚才的插曲毫无所觉。
韩青站在队列后方,将方才田朴录名时那诡异的一幕以及大师兄的检查尽收眼底,心中疑窦更深。
他趁着众人注意力稍散,多次隐秘地向田朴的方向投去询问的眼神,甚至用极细微的手指动作,打出了几个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往日用来在药房嘈杂环境中沟通的小信号。
然而,田朴始终目不斜视,身体僵硬地站在那里,对韩青的所有暗示和信号毫无反应,仿佛完全没看见,又或者……
根本不再认识这些曾经默契的暗号。
他的目光直直地投向高台,却又像是穿透了那里,没有焦点,只有一片空洞的漠然。
这次入门的新弟子,并非全是进阶的饲奴。
除了如韩青这般的记名弟子转正,还有几个衣着光鲜、神态间自带一股倨傲之气的陌生面孔。
身旁一个同样来自饲奴、但似乎消息灵通些的弟子,见韩青目光中的疑惑,便凑过来压低声音道:“看见那几个了吗?他们是修真宗族送来的人。”
“修真宗族?”韩青低声重复,这个名词对他有些陌生。
“嗯,”那弟子点点头,语气带着些许羡慕嫉妒,“就是祖上出过厉害修士,血脉得以延续的家族。
这些人因为祖宗荫庇,天生灵根往往就比咱们粗壮优异。
里头还有好几个,是咱们驱灵门里早已过世的虫修一脉前辈的后人。
宗门对这些人向来多有照顾,只要检测出有灵根,不论长短,基本都会直接收录门下,起点可比咱们这些饲奴高多了。”
韩青默默点头,心中了然,原来这魔窟之中,也讲究血脉出身。
很快,所有新弟子的录名仪式全部完成。
约有三十余个新名字,以或鲜红或暗沉的色泽,烙印在了那厚重的宗门海底之上。
接下来,便是祖师蛉螟子训话。
蛉螟子缓步走到高台中央,目光扫过台下三十多张或激动、或忐忑、或麻木的新面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修真之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其间之艰辛困苦,远超尔等想象。非大毅力、大智慧、大机缘者,难有所成……”
他语调平缓,却自有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讲述着修行路上的重重关隘与心魔考验,描绘着虫修之道若能臻至化境的强大与玄妙——驾驭万千灵虫,布阵杀敌,探索秘境,甚至以虫证道,寿元绵长。
他话语中充满了鼓动性,为这些刚刚踏入仙途的弟子勾勒出一幅看似触手可及的光明前景。
画完大饼,蛉螟子话锋一转,竟开始当场讲道。
他所讲内容,初始还围绕着《玄元引气诀》的基础运转、周身关窍的冲盈之法,韩青尚能听懂,甚至偶有所得。
但很快,内容便渐趋深奥,涉及神识的蕴养与运用,诸多晦涩难懂的名词功法信手拈来,早已超出了韩青手中那本基础功法的范畴,听得他云里雾里,只觉得玄之又玄。
然而,高台两侧的执事们,却一个个听得如痴如醉,有的闭目凝神,手指下意识地掐动法诀。
有的眉头紧锁,似在苦苦思索。
有的则面露欣喜,仿佛豁然开朗。
他们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蛉螟子话语中的每一分玄妙精义,生怕漏过一个字。
这道讲得极为漫长,韩青站得腿脚发麻,甚至感到腹中传来阵阵饥饿之感时,蛉螟子才终于缓缓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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