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痋子闻言,脸上那公式化的慈祥笑容微微一滞,旋即化开一抹更真切的笑意,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玩味。
他轻轻颔首,笑声变得浑厚了几分,带着一种长辈看待晚辈的审视与些许戏谑:
“哦?呵呵呵……原来你是蛉螟师弟的徒孙儿。”
他捋了捋雪白的胡须,语调上扬,显得颇为意外又觉有趣。
“这么说起来,你唤我这一声师伯祖,倒真是名正言顺,半点不差儿。我与你那师祖蛉螟子儿,当年可是在同一师尊座下,一个头磕在地上的亲师兄弟儿!哈哈哈……”
笑声未歇,他看似随意地朝身后轻轻一摆手。
身后一名侍立的白袍弟子立刻心领神会,无声地从腰间储物袋中取出一张非皮非帛、色泽暗沉、隐隐有波光流转的奇特纸张——那材质,竟与韩青在乱鸣洞入门仪式上见过的“海底名册”一般无二!
白袍弟子指尖凝聚灵光,在那奇异纸张上快速点划数下。
纸张表面顿时泛起一层氤氲的红光,那红光如同活物般流动起来,倏地向上蔓延,覆盖了白袍弟子的双眼,使其瞳孔瞬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赤色。
他抬起泛着红光的眼眸,冷冷地扫向韩青。
那目光似乎能穿透皮囊,直窥本源。
仅仅一息之后,他眼中红光褪去,恢复如常,恭敬地转向知痋子,垂首禀报:“师尊,已验明正身。海底名册确有录籍,灵力印记吻合,确是我驱灵门乱鸣洞一脉弟子,无误。”
知痋子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看向韩青的目光也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他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与权威:“既是自家人儿,便上前来儿。莫要再与那些将死之人混在一处儿,平白沾了晦气儿。”
说着,他看似随意地朝着韩青的方向一招手。
韩青顿时感到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凭空生出,如同无形的大手将他轻轻托起。
周遭景物飞速下降,他却并未感到丝毫颠簸或不适,下一刻,便已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那巨大甲虫光滑而宽阔的背甲之上,站在了知痋子的面前。
下方那几名黑瘴坊筑基执事见状,下意识地想要开口阻拦或说些什么,却被知痋子淡淡瞥来的一眼瞬间扼住了所有动作!
那眼神依旧带着笑,却冰冷彻骨,蕴含着金丹修士的恐怖威压,仿佛只要他们再敢多言一个字,立刻便会神魂俱灭!
几人顿时噤若寒蝉,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韩青脚踩实地,不敢怠慢,立刻压下心中波澜,恭恭敬敬地再次向知痋子躬身行了一礼。
知痋子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在他练气中期的修为上停留片刻,忽然眉头微蹙,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训斥口吻道:“既是马七儿那小滑头教出来的弟子儿,怎得修为如此稀松平常?
不在你那乱鸣洞儿中好生闭关苦修,跑到这鱼龙混杂的黑瘴坊儿来厮混什么儿?”
他的语气虽带着责问,却隐隐透着一丝属于长辈的关切,或许更多是对自家门派弟子不争气的不满,与方才对待黑瘴坊众人的漠然冷酷截然不同。
韩青急忙躬身,姿态谦恭至极,声音却清晰稳定地回答道:
“启禀师伯祖,弟子此行确是奉家师之命,前来这黑瘴坊购置一味名为‘腐心草’的灵药。
只因前番蒙师祖恩典,赏下了‘蚀骨蚊’虫卵,家师正亲自为弟子苦心培育此虫,奈何独缺这腐心草作为关键药引,故特命弟子前来寻购。”
知痋子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白眉微挑,露出颇感兴趣的神色:“哦?蛉螟子……竟把蚀骨蚊儿赏给你了?”他仔细打量着韩青,仿佛要重新评估他的价值,随即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低笑,“呵呵……小子儿,你这运道儿倒是不错。
看来……你那几位师伯近来怕是颇不得你师祖欢心儿呐。老夫早就劝过他那套法子儿不行……唉,陈年旧事儿,不提也罢。”
他话锋一转,重回正题,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且仔细说说儿,那日你究竟都看儿到了些什么?
关于我那不争气的徒儿和那小蛛儿的事,不得有半分遗漏。”
“是,师伯祖。”
韩青再次躬身,整理了一下思绪,沉稳开口道:
“那日弟子前往黑瘴坊,途经南边约七十里外的一处密林时,恰好撞见两位身着本门服饰的师兄,正被数名身着统一黑袍的修士以合击阵法围攻。
那阵法颇为诡异,能凝聚出淡金色的灵气锁链,凌厉无匹,师兄们驱使的‘旋刺蠊’幼虫……顷刻间便被那锁链绞杀殆尽。”
他语气沉痛,仿佛仍心有余悸:
“弟子修为低微,本欲寻机出手相助,哪怕只是稍作牵制。岂料其中一位师兄情急之下,竟猛地撕开了一个贴着重重符箓的灵兽袋封印!”
韩青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带着深深的惊惧:“下一刻,一只背生幽绿鬼斑、壮硕如牛、鳌钳狰狞无比的巨蛛便破封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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