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被缺牙鲶安置在一处极为隐蔽的山间裂隙深处。
这里仿佛是巨斧在山体上劈开的一道狭长伤口,两侧岩壁高耸陡峭,长满了滑腻的深绿色苔藓。
裂隙上方,高大的古木树冠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只留下零星几道惨淡的月光,如同破碎的银箔,勉强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洒落在布满腐烂落叶和湿滑碎石的地面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殖质气味、泥土的腥气,还有一种常年不见阳光而产生的阴冷湿气。
粗壮的枯藤如同垂死的巨蟒,从岩壁上方缠绕垂落,与新生不久、带着嫩刺的翠绿藤蔓纠缠在一起,形成一道道天然的屏障。
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不知名虫豸在腐叶下爬行的窸窣声,以及极远处隐约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夜枭啼鸣,更衬得此地幽深死寂。
缺牙鲶将韩青小心地靠在一块相对干燥、生着稀疏蕨类植物的岩壁凹陷处,这里似乎是人为清理出的一个小小空间。
他看了看韩青依旧涣散的眼神和无法自主移动的身体,低声用土语说了句什么,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告别,随即不再停留,转身如同来时一般灵巧而无声地没入了来时的黑暗通道,消失不见。
现在,只剩下韩青一人,置身于这未知的阵眼所在。
他强忍着精神与肉体的双重疲惫,艰难地转动眼球,打量四周。
借着那几缕微弱的月光,他注意到正对着自己的那片相对平整的岩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深深刻入石壁内部的古老符文。
这些符文线条古朴虬结,与他平日所见的道家云篆或佛门梵文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蛮荒、原始的气息,仿佛记录着某种失传已久的阵法。
而在这些符文环绕的中心,有一个明显的、六边形的凹陷痕迹,大小约如脸盆。
那凹陷内部的岩石表面异常光滑,与周围粗糙的刻痕形成鲜明对比,边缘还残留着些许新近刮擦的碎屑。
显然,这里原本应该镶嵌着某种东西,但现在已被取走。
“阵盘……”韩青心中明悟。
这凹陷的形状和位置,正是一个标准阵法核心——阵盘的安置之处。
越托口中所说的、需要他注入灵力来激活的,应该就是这里。只是如今阵盘已被越托取走了。
韩青虽然对阵法之道只是个门外汉,但在驱灵门中也接触过一些基础的常识。
他知道,对于许多固定的、依托灵脉或地势布置的大型阵法而言,其阵眼位置往往留有直接注入灵力进行激发或控制的接口,尤其是在阵盘被取走的情况下。
这岩壁上的凹陷和符文,无疑就是这样一个接口。
他现在需要做的,似乎很简单:尽快恢复被“缚灵散”禁锢的灵力,然后,向这个阵盘缺失后裸露出来的核心符文区域,注入自己的灵力。
但问题在于,注入多少?
越托曾夸口,这“千藤绞杀阵”足以覆盖大半山谷,绞杀所有敌人。
能支撑如此范围、拥有如此威力的大阵,其启动和运转所需的能量,必定是一个天文数字。
以他韩青练气七层的修为,即便灵力尽复,全部灌入其中,恐怕也如同杯水车薪,能否激起一丝涟漪都未可知。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韩青心中暗叹。
当务之急,是尽快驱散“缚灵散”的药力,恢复对自身灵力的掌控。
他不再犹豫,也无力去做其他事情,只能勉强维持着靠坐的姿势,闭上双眼,凝神内视,开始全力运转《少商小周天》法诀,试图一点点冲开那粘稠如胶、禁锢着经脉的药力束缚,同时也在缓慢吸收着周围稀薄的天地灵气,补充自身的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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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那幽深的山体裂隙,“囚笼”所在的聚居地。
越托已经带着所有能拿得动武器的男丁离开了。
包括那些仅仅练气一二层的底层修仙者,以及身体强健的凡人武士,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余人。
对于人口本就不多的嫡脉而言,这几乎是倾巢而出,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今晚的突袭之上。
裂隙之内,此刻显得格外空旷和死寂。
只剩下大约二百多名老弱妇孺,蜷缩在几个相连的、最为深邃坚固的洞穴深处。
这些洞穴是他们最后的庇护所,里面堆积着这些年艰难积攒下来的粮食、干肉、药材和一些简陋的生活物资。
缺牙鲶被赋予了留守的重任。
越托一直将他视为自己的继承者,悉心培养,虽然他现在修为只有练气二层,低微得可怜,但这份信任和托付,让缺牙鲶感到了沉甸甸的责任。
他将所有老弱都安置在最深处的洞穴,并下达了最为残酷和决绝的命令:一旦外面有变,发现有敌人攻入裂隙的迹象,不必犹豫,立刻点燃洞内所有的物资!
然后,所有人,无论老幼,都必须立刻自尽!绝不能被活捉!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如果落入外面那些“贱奴”手中,下场将比死亡凄惨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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