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安的话语又急又快,充满了对局势的担忧和对错过时机的懊恼。
韩青心中了然,蛉螟子祖师的到来,意味着对乱鸣洞此次事件的最终裁定即将开始。
施安想带他去,无非是想增加筹码,表功求情,可惜自己不在。
“弟子明白,让大师伯费心了。” 韩青躬身道。
“你好生在此等候,莫要再乱跑!”
施安又叮嘱了一句,狠狠瞪了韩青一眼,仿佛在责怪他关键时刻掉链子,随即不再多言,袍袖一拂,急匆匆地再次出门下楼去了,脚步声迅速远去。
书房内,顿时只剩下韩青和冯九龄两人。
空气仿佛在施安离开的瞬间凝固了。
窗外隐约传来舵口远处的虫鸣和风声,更衬得室内死寂一片。
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墙壁和书架上,微微晃动,如同蛰伏的鬼魅。
冯九龄依旧站在窗边,没有立刻动作。
他那阴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刷子,在韩青身上慢慢扫过,从略显风尘的衣袍,到平静无波的脸庞,最后似乎在他腰间鼓囊囊的储物袋上停留了一瞬。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粘稠感:
“韩师弟,一路奔波,辛苦了。请坐吧。”
他边说,边从窗边踱步过来,指了指书案侧面一张硬木椅子,自己则走到了书案后原本属于施安的主位上,并未坐下,只是斜倚着书案边缘。接着,他提高声音,对着门外唤道:“来人,看茶。”
门外候着的仆役应了一声,不多时,便端着一个红漆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两杯热气腾腾、茶香四溢的灵茶。
仆役将一杯放在冯九龄手边的书案上,另一杯则端到了韩青面前的椅子旁的小几上,然后躬身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师弟,请用茶。这是舵主平日待客用的,还算不错。”
冯九龄端起自己那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抿了一口,目光却始终落在韩青身上。
韩青看了一眼那杯茶。
茶水清澈,香气扑鼻,杯中茶叶根根竖立,确是好茶。
但他没有动,甚至连碰都没有碰一下那茶杯。
他只是在那张硬木椅子上坐下,腰背挺直,双手自然地放在膝上,目光平视前方,仿佛没有看到那杯茶。
冯九龄等了一会儿,见韩青毫无反应,脸上那层平淡的面具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眼中掠过一丝阴鸷,但语气依旧“客气”:“怎么,韩师弟是看不上这粗茶?”
韩青这才缓缓转过头,看向冯九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疏离的淡笑,声音平稳无波:“冯师兄说笑了。只是师弟刚刚回来,并不口渴,且心中挂念师祖与太师祖议事,无心品茗。多谢师兄好意。”
他话说得客气,但拒绝之意明确无比。
他岂敢喝冯九龄的茶?
虽然在这舵口核心、施安刚刚离开的理事楼内,冯九龄大概率不敢明目张胆地下致命剧毒,但若是下一些无色无味、能悄然损伤气血、淤塞经脉、或者令人短暂失去抵抗能力的阴损药物,却并非不可能。
以冯九龄的阴狠和对自己的恨意,韩青绝不敢有丝毫大意。
冯九龄见韩青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眼神更冷了几分。
他放下茶杯,发出“叮”一声轻响,不再绕弯子,脸上挤出一丝堪称“和蔼”却虚假至极的笑容,主动提起了旧事:
“韩师弟啊,说起来,咱们师兄弟真是有缘。上次见师弟,还是师弟外出执行任务归来途中吧?那日天色不好,林深路滑,还闹出些误会,让师兄我好生狼狈了一阵子呢。”
他这话说得含糊,将截杀轻描淡写成奉命接应和误会,试图混淆视听,同时也是在试探韩青的反应。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由衷的赞叹:“没想到,这才多久没见,师弟就做出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孤身一人,横穿危机四伏的南疆莽林,历经千辛万苦,硬是将对宗门至关重要的物资完完整整地带了回来!此等胆识、毅力与运气,真是令师兄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想来此次祖师和总堂,对师弟的赏赐定然不会少,师弟前途无量啊!师兄在此,先给师弟道喜了!”
他一边说着恭维的话,一边仔细观察着韩青脸上的每一丝细微变化,试图从中找出破绽或情绪的波动。
韩青心中冷笑。冯九龄这番话,表面恭贺,实则句句带刺。
“运气”二字,更是暗指他成功归来并非全靠实力,颇有侥幸成分。
而且,刻意提起“上次任务”,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和提醒——旧账还没算呢。
他脸上没有任何被恭维的喜悦,也没有被提及旧事的愤怒或恐惧,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冷漠。
他甚至连看都懒得再看冯九龄那虚假的笑容,只是垂下眼睑,目光落在自己膝盖上,仿佛老僧入定,从牙缝里挤出了句:“托师兄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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