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理解地点点头:“有劳赵师弟引路。”
赵铭如蒙大赦,再次躬身一礼,便转身快步离去,仿佛多停留一刻都会被这地方的阴冷气息沾染。
韩青独自一人,站在空旷冷寂的殿前广场上,面对着那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玄黑大门。
他深吸了一口此地阴冷的空气,定了定神,迈步向前。
走到门前,尚未叩击,那沉重的金属大门便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仿佛早已知晓他的到来。
门内光线昏暗,透出一股混合着灰尘、石料陈旧气息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金属锈蚀又似药草腐败的淡淡味道。
韩青侧身而入。
大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重新闭合,将外界的天光彻底隔绝。
门内,是一个异常空旷、高阔的大殿。
其面积甚至不逊于昨日去过的六蜈老祖那间白石殿,但内部景象截然不同。
四壁、穹顶、地面,皆是粗糙的、未经打磨的深灰色岩石,没有任何装饰,没有任何照明设施,仅有从极高处几个狭窄的气窗透入的几缕惨淡天光,斜斜地切割开殿内浓重的黑暗,照亮空气中缓缓浮动的微尘。
大殿中央,在那几束交错的光柱下,孤零零地摆着一张陈旧的、漆面斑驳的暗红色木案,以及一把同样破旧的靠背木椅。
一个身着灰黑色、式样极为简单甚至有些邋遢长袍的修士,正佝偻着背,伏在案头,手中握着一支寻常的毛笔,在一本摊开的、纸张泛黄的厚册子上,慢条斯理地写写画画。
笔尖划过粗糙纸面的沙沙声,在这寂静到诡异的大殿中,被放大了无数倍,清晰可闻,反而更添死寂。
韩青的脚步声在大殿中引起轻微的回响。
那伏案书写的修士却恍若未闻,头也未抬,依旧专注地描绘着他面前的册子,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秘籍。
韩青不敢怠慢,走到木案前数步远的地方停下,躬身行礼,声音在空旷中显得有些单薄:“弟子乱鸣洞韩青,奉蛉螟祖师之命,持令牌前来……”
“知道。”
一个干涩、沙哑,仿佛许久未曾开口说话的声音,打断了他。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笔尖的沙沙声。
伏案的修士终于停下了笔,但并未立刻抬头。
他将毛笔仔细地搁在砚台边,又伸出枯瘦如鸟爪、指甲缝里还沾着些许墨渍的手指,将那本厚册子小心地合拢,抚平封皮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动作缓慢而精细,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仪式感。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抬起头,看向韩青。
借着一缕斜射的光线,韩青看清了这名值守修士的面容。
那是一个眼窝深陷、颧骨高耸的老者,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灰黄色,布满深刻的皱纹和老人斑,如同风干多年的树皮。
他的眼睛不大,瞳孔颜色很淡,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浑浊的灰白色,目光却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空洞,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韩青,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你就是韩青?” 老者开口,声音依旧干涩,“那个……用持宝弟子名额,换师傅的那个韩青?”
他的语气平淡无奇,既没有大殿上众人的讥诮,也没有蛉螟子那种深沉的感慨,就像在确认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韩青心中微凛,点头应道:“回禀执事,正是弟子。”
“嗯。”
老者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调的音节,目光在韩青脸上停留了大约一息,那目光似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探查力量,却让韩青有种被冰冷器械扫描过的错觉。
然后,老者伸出了枯瘦的手,掌心向上,言简意赅:“令牌。”
韩青连忙双手将那枚暗青色的“赦”字令牌奉上。
老者接过令牌,看也未看,只是枯瘦的手指在那温润的牌面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在感受其质地与上面残留的某种气息。
随即,他将令牌随意地放在木案一角,与那本厚册子和砚台并列。
“去吧。” 老者说道,重新低下头,似乎打算继续他的书写,对韩青不再有任何兴趣。
韩青一愣,下意识问道:“敢问执事,去……何处?”
老者没有抬头,只是用那支枯瘦的手指,随意地朝着自己脚下——也就是韩青所站位置的前方地面——轻轻一点。
“喀啦啦……咔、咔咔……”
一阵低沉而沉闷的、仿佛巨大石质齿轮相互咬合转动的声响,毫无征兆地从脚下传来!
韩青一惊,低头看去,只见他所站立处前方那片原本浑然一体的深灰色岩石地面,忽然如同活物般运动起来!
一块块规整的、约莫三尺见方的地砖,开始沿着某种既定的、复杂的轨迹滑动、分离、旋转、重组……整个过程流畅而精准,没有剧烈的震动,只有那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岩石摩擦声。
几个呼吸间,一个边长约六尺、边缘整齐、斜向下方延伸的方形入口,便出现在韩青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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