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将翻修一新的麻将馆照得通明。那明站在吧台后擦拭青瓷杯，左腕的茉莉花纹身在灯光下泛着暖光。
第三批客人到了。穿绯色官服的女子从二楼款款而下，腰间鱼袋叮咚作响，是熟客呢。
那明抬头，看见洪爱——现在她知道她叫洪爱了——正用修长的手指调整发髻上的白玉簪。奇妙的是，虽然格式化重置了时间，但洪爱似乎保留了部分掌柜权限，能感知馆内动态。
哪位熟客？那明自然地递过一杯刚沏的君山银针。她虽不记得具体往事，但肌肉记忆告诉她：洪爱喝茶前总要先闻三秒。
洪爱接过茶盏的手顿了顿：说不清名字...但记得他输牌时会摸耳垂。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苦笑。这是格式化后的第七天，她们发现彼此的记忆都残缺了20％。那明忘了所有痛苦往事，包括自杀和ICU经历；洪爱则忘了情感相关的记忆，比如雪夜赴死时的感受。
像被精心剪辑过。那明曾这样形容，留白恰到好处。
洪爱则指着长卷上的一处空白：这里本该有我的死亡记录。现在只剩...一朵茉莉花图案。
门外传来三长一短的敲门声——这是新约定的暗号。那明拉开雕花木门，迎面是个穿沙漠迷彩服的男人，机械义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马科斯！那明脱口而出，随即愣住，我怎么会...
洪爱已经摆好茶具：2025年排爆兵，最爱喝茉莉花茶。她倒茶的手突然停在半空，奇怪，我怎知他爱茉莉花？
马科斯摸着耳垂大笑：两位掌柜还是老样子！上次我来时——他的话戛然而止，眼神突然茫然，咦，上次是什么时候？
三人同时沉默。那明感到腕间纹身微微发烫，脑海中闪过模糊画面：燃烧的居民楼、蓝焰火盆、某首古老的军歌...
洪爱突然执笔在便签上写下一串数字：「记忆重合率80％」
更多的熟客陆续到来。阿沅提着茉莉花篮，却说不清为什么只带茉莉；秦音的白大褂沾着新鲜血渍，却忘了第一具解剖尸体是谁；戒嗔和尚盯着素肉发呆，像在等待某个教他的人...
都在这里了。洪爱清点着长卷上的名字牌，所有来过的客人，都缺失了20％记忆。
那明正在帮阿沅整理花枝，突然指向门口：那是什么？
一张猩红的海报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楣上，材质非纸非帛，边缘闪着金属冷光。上面用瘦金体写着：
「今晚24:00 宇宙血流 仅限144人」
洪爱触碰海报的刹那，长卷突然展开。所有名字牌飞向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麻将牌阵列——正好144张，每张背面都刻着不同的名字。
终极宇宙局...那明腕间的茉莉花完全绽放，散发出熟悉的香气，要144人共同打一副牌？
洪爱却盯着海报右下角的小字出神：主办方署名是...『茉莉』？
子时的钟声敲响时，最后一位客人踏入门槛。是个穿宋代服饰的小棋童，抱着本泛黄的《忘忧清乐集》。
洪先生让我来的。孩童怯生生地说，他说...今晚要下完那盘残局。
洪爱手中的茶盏突然碎裂。她看着棋童衣襟上的血渍——那血迹正与她官服上的暗红梅花形成呼应。
我想起来了...洪爱轻触自己的心口，那20％的记忆...
那明同时按住腕间纹身：被锁在宇宙局里。
馆外传来羽箭破空之声。两人对视一眼，知道这不是往事重演，而是新局的开端。
扑通。扑通。
两个心跳重新响起，带着80％的熟悉与20％的未知，如同洗牌后即将摸起的第一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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