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是某种硬物被缓慢踩碎的声音,细碎、密集,像踩在铺满枯骨的河滩。
呜…呜…
是风穿过狭窄缝隙的声音,低沉、呜咽,如同地底亡魂的叹息。
林夏的眼皮沉重如山。他挣扎着,试图撬开一条缝隙。右臂传来的剧痛依旧存在,但似乎被一种更外部的、冰冷的环境压制住了狂暴的势头,变得像某种沉重的、不断搏动的负担。晶莲的根须依旧在体内蔓延,但速度似乎放缓了,像是在适应着什么。
终于,一丝微弱的光线刺入眼帘。
模糊的视野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嶙峋怪异的石壁。石壁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绿色,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缓慢流淌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粘液。那些“滴答”声,正是这粘液汇聚成水滴,落入下方……
他的视线艰难下移。
身下,不是泥土,而是层层叠叠、不知堆积了多少岁月的、巨大而惨白的骸骨!有人类的,有巨兽的,还有许多他从未见过的奇异生物的骨骼。它们被某种粘稠的、散发着腐萤涧特有阴冷气息的胶质物粘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而冰冷的“骨床”。那些“咔嚓”声,是他无意识挪动身体时,压碎身下细小骨片发出的声响。
他正躺在这张巨大的骸骨之床上。
林夏猛地想坐起身,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立刻从左肩和右臂同时爆发,让他眼前一黑,重重跌回冰冷的骨堆中,激起一片骨粉和细碎的咔嚓声。他大口喘息,冰冷的、带着浓重腐殖质和骨头霉味的空气呛入肺部。
“省点力气,小家伙。”一个低沉、沙哑,带着奇异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响起,仿佛就在耳边低语。“你的身体现在就是个破布娃娃,塞满了不属于它的‘东西’。”
林夏猛地侧头。
就在骨床边缘的阴影里,一个身影静静地倚靠在一块巨大弯曲的兽骨旁。依旧是那身陈旧却纤尘不染的黑袍,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昏暗中,唯一清晰的,是那张覆盖在脸上、如同活物般微微流动着青光的青铜面具——鬼市妖商!
他手里把玩着什么东西。林夏的目光被吸引过去——是他祖母的那块记忆琥珀!此刻的琥珀,表面的裂纹更多了,深紫色的光芒在内部剧烈地涌动、冲撞,仿佛随时会炸裂开来。妖商枯瘦的手指在琥珀表面轻轻摩挲,面具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琥珀,直视着里面翻腾的血海与那缕挣扎的银发。
“多有趣的‘忏悔录’啊。”妖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用最冰冷的算计,包裹着最深沉的恐惧和…那么一点点,可怜又可笑的‘爱’。真是…典型的‘人’啊。”他将琥珀抛起,又稳稳接住,那动作轻松得仿佛在玩一个普通的石子,却让林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里面封存的,是足以摧毁他所有认知的残酷真相。
“露薇…”林夏的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艾薇…她们…”
“门关了。”妖商打断他,语气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机械灵泉的门,艾薇那丫头从里面关上了。用她自己残存的一切,作为锁死的门栓。很决绝,也很…愚蠢。”他顿了顿,青铜面具转向林夏,那流动的青光仿佛能穿透林夏的灵魂,“至于你的小露薇…她的灵魂波动,在门关上的瞬间,就被灵泉里那些机械与灵脉融合的‘东西’彻底同化了。就像一滴水,融入了沸腾的铁水。嗤——的一声,没了。”
没了。
这两个字像两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在林夏的心上。尽管早有预感,尽管知道艾薇最后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但当这冰冷的宣判从妖商口中说出,那深入骨髓的绝望和剧痛再次淹没了他,甚至压过了肉体的折磨。他猛地蜷缩起身体,右手紧紧抓住左胸,指甲深深嵌入皮肉,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因为心脏的位置,仿佛被挖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的深渊。
“呃…啊…”痛苦的呜咽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混合着抑制不住的泪水。晶莲似乎感应到他灵魂的崩溃,莲瓣剧烈地颤抖起来,核心处那微弱的心跳声也骤然加快,带着一种同频的、尖锐的痛苦。
妖商静静地看着,青铜面具毫无表情。等到林夏的呜咽渐渐变成断断续续的抽泣,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冰冷:“悲伤?痛苦?愤怒?省省吧。你现在最该关心的,是你手臂上那朵要命的花,和它肚子里那个…小东西。”
他枯瘦的手指,隔空点向林夏的右臂晶莲。
“以残魂为引,以生命为种,以罪孽为土,以血肉为炉…再加上灵泉门前那场能量风暴的催化…啧啧,能在这种混乱与毁灭中孕育出一点‘灵性’的生命胚芽,也算是…造化的嘲弄了。”妖商的语气带着一丝探究和…难以言喻的复杂,“不过,这胚芽现在就像个无底洞,贪婪地汲取着宿主的生命力,还有那些混乱的、带着诅咒的记忆碎片和能量残渣。你现在的身体,就是它孵化最好的温床,同时也是它成长所需的…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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