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灵泉的低鸣,如同沉睡巨兽平稳的呼吸,在崭新的共生之城“启明之墟”深处脉动。银蓝色的能量流沿着精密的晶管网络流淌,滋养着城中结合了齿轮藤蔓与钢铁枝叶的奇异建筑,也维系着那些选择留下、身体部分妖化或机械化的居民的生命。城市中心,那座由浮空城核心改造、汲取了永恒之泉部分特性的灵泉塔,是林夏一手建立的秩序象征,也是他自我放逐的灯塔。
塔顶的观星台上,林夏凭栏而立。夜风带着金属冷却后的微腥和灵能粒子特有的臭氧味拂过他略显冷硬的侧脸。他的右臂,那曾因妖化而狰狞、又在与机械灵泉融合后变得瑰丽神秘的“月光黯晶莲”臂,此刻安静地贴合在冰冷的合金栏杆上。莲瓣半开半阖,内里流转的幽蓝与银白光芒,倒映着下方灯火与星光的交织。城中很安静,一种劫后余生、带着疲惫和试探的平静。深海灵族在付出了巨大代价后,带着浮空城的核心残骸和部分技术资料退回了深渊,鬼市妖商在献祭了几乎全部“月痕”血脉后,便如晨雾般消失无踪,只留下一句模糊的箴言在风中飘荡。
一切都似乎尘埃落定。他选择了第三条路,避免了露薇的牺牲,阻止了夜魇魇的焚世,也未曾与艾薇同归于尽。他创造了一个融合的可能,一个机械与灵脉、人类与残留妖族(主要是那些被灵械化拯救的生命)共存的未来。这似乎就是“救赎”的终点,一条不同于牺牲与毁灭的歧路。
然而,林夏的心却像被投入这冰冷塔楼的阴影中,沉甸甸地坠着。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北方,那片被灵泉能量特意净化、隔绝的区域——腐萤涧。那里曾是他命运的起点,是祖母香囊中干枯月光花瓣的源头,也是露薇从银色花苞中苏醒的地方。如今,那里只剩一片被黯晶污染和后来大战彻底摧残过的死寂焦土,被灵能屏障小心地封锁着,作为过去的纪念碑,也作为污染尚未完全根除的警示。
一种莫名的心悸突然攫住了他。并非来自契约的悸动——那连接着他与露薇的共生锁链,早已在她消散于泉眼深处时彻底断裂、湮灭。这是一种更原始、更难以言喻的呼唤,仿佛来自大地深处,来自时光长河逆流的某个节点。他掌心的契约烙印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晶莲臂深处与灵泉核心共鸣的印记,但此刻,这印记竟也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如同蛛网被拨动的轻颤。
“大人?”身后传来恭敬的询问。一名穿着融合了灵研会旧制服和藤蔓编织甲胄的卫兵站在阴影里,“灵能监测网显示,腐萤涧方向有微弱异常波动,需要派人查看吗?”
林夏沉默了片刻,目光依旧凝望着北方那片被夜色笼罩的焦土。“不必惊动他人。”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疲惫,“我亲自去。”
没有带随从,甚至没有启动塔内的传送装置。林夏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行走。他需要这漫长的路途来沉淀心绪,也试图用脚步丈量从“救赎歧路”的终点回望起点之间的距离。新生的草木在灵泉能量的滋养下,顽强地从曾被污染和战火蹂躏的土地缝隙中钻出,但越靠近腐萤涧,生命的迹象就越发稀薄。焦黑的土壤、断裂的岩石、残留着能量灼烧痕迹的深坑,无声诉说着曾经发生的一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金属锈蚀、灰烬和奇异苦涩的味道,那是黯晶残留与净化能量对抗后留下的独特气息。
穿过那道由灵能符文交织而成的半透明屏障时,熟悉的死寂感扑面而来,比记忆中的更加沉重。这里的时间仿佛被冻结在毁灭的瞬间。林夏的脚步踏在灰烬和碎石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片连风声都似乎被吞噬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凭着记忆,走向那片月光花海的遗址。曾经如诗如幻的银色花海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坑洼不平、覆盖着厚厚灰烬的空地。当年露薇苏醒的花苞所在之处,现在是一个巨大的、边缘呈琉璃状的深坑,那是黯晶核心爆炸留下的最后印记,也是埋葬了无数秘密的坟冢。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到那个深坑边缘时,脚步猛地顿住了。
就在离深坑边缘不远的一处焦黑岩壁下,一片被巨大落石半掩的、相对完整的土地上,出现了一抹微弱到几乎会被忽略的……银光。
不是灵泉能量的蓝银,也不是黯晶污染的幽暗。那是一种纯粹、柔和、带着生命初生般怯懦的——月华之色。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如同接近一个易碎的梦境,慢慢靠近那抹银光。
岩壁的阴影里,一小片灰烬被无形的力量轻轻拂开。在裸露出的、勉强还算湿润的泥土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朵……花苞。
极其微小,只有拇指大小,却通体流转着纯净无瑕的银光。它脆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那层紧紧闭合的花瓣,薄如蝉翼,包裹着内里沉睡的秘密。它的形态,它的光芒,甚至它散发出的那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带着清冷花香的灵韵,都瞬间击穿了林夏所有的防备和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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