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过灵械共生平原,带着金属冷却的微腥和新生嫩芽的苦涩清气。昔日青苔村的残垣断壁与月光花海的焦土,被一层奇异的“地基”覆盖——那是凝固的、流淌着银蓝色能量脉络的黯晶合金,如同大地的静脉与神经。其上,巨大的齿轮结构缓慢咬合转动,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嗡鸣,并非刺耳的噪音,倒像是某种沉重的心跳。一些结构简单的灵械生命体——由破碎的浮空城构件、黯晶矿脉碎片、乃至战场遗骸在永恒之泉异变能量催化下“活化”而成——正沉默地劳作着。它们搬运着扭曲的梁柱,将能量脉络精确地铺设向规划中的区域,动作带着一种初生生命特有的笨拙与专注。
林夏站在一处隆起的高坡上,俯瞰这片正在艰难分娩新生的土地。他的右臂,那只妖化后长出“月光黯晶莲”的手臂,此刻莲瓣微微舒张,莲心处的能量核心与脚下的灵械脉络共鸣着,发出柔和的辉光。这光芒,是维系这片新生之地的关键,也是他身体被永久改造的印记。他能清晰感知到每一寸“地基”的脉动,每一台灵械生命简单思维中的困惑与执行指令的执着。力量澎湃,却也沉重如枷锁。
“这便是你选择的‘第三种可能’?”一个冰冷而空灵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露薇站在那里。她曾经如瀑的银发,如今只剩下几缕稀疏的灰白,衬得她苍白的面容近乎透明。那双曾倒映着月光花海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空洞的黑暗——视觉,在最终抉择前夜为修复被深海灵族重创的灵械核心而彻底消逝。她仅存的触觉,让她能感知到脚下灵械地基的冰冷脉动,以及空气中残留的、属于夜魇魇(苍曜)最后消散时那混合着悔恨与解脱的气息。她伸出手,指尖在空中虚虚划过,仿佛想触碰林夏臂膀上的晶莲,却又在即将碰到时蜷缩回来,仿佛那光芒会灼伤她残余的感官。
“废墟之上,建起一座由‘污染’与‘兵器’融合而成的城?”露薇的声音没有波澜,却字字如冰锥,“永恒之泉的代价,是艾薇…而我,似乎成了维系这畸变存在的枢纽。”她指的是体内那驳杂的力量——花仙妖的纯净本源、黯晶污染的残留、以及契约烙印吸收转化后的异种能量——正是她持续输出力量,配合林夏的晶莲,才让这片混乱的能量场趋于稳定,让灵械生命得以诞生和活动。
林夏的左拳紧握,指节泛白。他与露薇之间,那根无形的契约锁链依旧存在,但此刻,锁链之上,竟悄然凝结出新的、细密的幽蓝毒刺。每一次关于未来的争论,每一次对过去的沉默,都让这毒刺生长一分。“畸变?露薇,看看他们!”林夏指向下方平原边缘。
那里,一群幸存的人类——大多是青苔村的老弱妇孺,在盲眼巫婆(如今她额间第三只眼已彻底黯淡,只余一道银色疤痕)的带领下,正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台半埋在地里的灵械挖掘臂。那巨大的金属臂原本是浮空城的工程机械残骸活化而成,此刻却笨拙地、极其轻柔地拂开一片覆盖着焦黑碎石的区域,露出下面顽强钻出的一簇嫩绿苔藓。一个孩子鼓起勇气,将一块巴掌大小、粗糙磨制的食物(混合了苔藓粉和某种灵械过滤出的营养膏)放在灵械臂的“关节”处。灵械臂停顿了一下,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咔嗒声,竟缓缓地将那块食物“吸收”进某个类似散热口的结构里,片刻后,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苔藓清香的蒸汽从另一个口子溢出。
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随后是劫后余生的、带着泪光的低笑。希望,在绝望的焦土上,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萌芽。
“他们在尝试共生,露薇。”林夏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没有永恒之泉的彻底净化,也没有夜魇魇的毁灭重炼。只有这片土地残留的一切,扭曲、融合、挣扎求生。灵械,是工具,也是新生的生命形态。它们需要引导,需要理解生命的意义,而不是被定义为‘畸变’或‘兵器’。”他看向露薇空洞的眼眸,尽管知道她看不见,“我们需要这座城,一个能让人类、灵械、以及未来可能回归的自然之灵共存的庇护所。这是代价,也是…出路。”
露薇沉默着。她能“听”到风中传来的孩子怯生生的笑声,能“嗅”到苔藓的清新混合着金属冷却的气息,也能通过契约模糊地感知到林夏心中那份沉甸甸的决心与迷茫。脚下的灵械地基传来稳定的脉动,那是她自己的力量在流淌,维系着这脆弱的平衡。救赎?歧路?她的感官一片混沌,只有契约锁链上细微的刺痛感无比清晰。
“林首领!露薇大人!”一个略显惊慌的声音传来。是村民代表阿木,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混杂着敬畏和不安,“深海…深海族的使者到了!在…在‘奠基之环’那边!鬼市的那位大人也在,气氛…不太对!”
林夏和露薇同时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露薇的动作慢了半拍,依靠契约的微弱牵引和对声音方位的判断)。奠基之环——那是平原中心区域,由数根巨大的、刻满古老花仙妖符文(已被灵械脉络覆盖,发出幽光)的断柱围成的圆形空地,是计划中新城核心枢纽的所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