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巨碑的升起,周围的海域仿佛被按下了重启键。污浊彻底消失,海水澄澈得如同最纯净的蓝宝石。枯死的海草焕发生机,新生的、散发着微光的珊瑚虫开始在碑基周围聚集。幸存的深海族战士们停止了逃窜,他们漂浮在清澈的海水中,仰望着那座宏伟的净化之碑,感受着久违的、属于深海故乡的宁静与治愈力量。复仇的火焰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哀伤与疲惫,以及对归途的茫然。
鬼市妖商做完这一切,身影变得更加虚幻。他转向挣扎着站起的林夏,以及被林夏勉强扶住、只剩最后一口气息的露薇。
“深海…归寂。”妖商的声音再次变得飘渺,“非是消亡,而是回归本源,放下执念。她们的怨,她们的恨,她们的绝望与疯狂,已由女皇承载,在此碑中永镇、净化。”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露薇那灰败的身躯和林夏妖化的手臂,面具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
“至于你们的道路…”他微微一顿,“终点,近了。”
话音落下,鬼市妖商的身影如同水中的墨迹,无声无息地消散,只留下那矗立于纯净深海之中的宏伟玉碑,见证着这场惨烈大战的落幕与一个时代的终结。幸存的深海族战士,如同失去蜂后的蜂群,在短暂的茫然之后,开始沉默地、自发地向着远离战场、远离尘嚣的更深邃海域游去。没有欢呼,没有告别,只有沉重的、如释重负的寂静。
深海,终于归寂。
艾莉西娅和她的“哀恸王座”被纯净的光华彻底分解、净化,化作那温顺流淌的湛蓝月华能量,滋养着干涸枯竭的海沟。那座由被净化的珊瑚礁石重塑而成的宏伟玉碑,如同深海的心脏般缓缓脉动着,散发出包容而沉静的光芒,照亮了这片刚刚经历过毁灭风暴的海域。
澄澈,前所未有的澄澈。
海水中再无一丝污浊,黯晶的残渣、血腥的气息、能量的余烬,都被那纯净的光熔炉彻底涤荡。海水呈现出一种近乎虚幻的、深邃又通透的蓝,如同凝固的星空倒影。光线在其中温柔地折射、流淌,照亮了巨碑底部悄然生长的、散发着微光的嫩绿色新珊瑚。
战场陷入了短暂的真空。幸存的深海族战士们停止了奔逃,悬浮在这片被神迹净化过的水域中,仰望着那座巍峨耸立的净化之碑。碑面那张模糊的、由天然玉纹勾勒出的、依稀可见林夏祖母轮廓的人脸,仿佛带着亘古的悲悯俯视着他们。复仇的狂热早已在女皇吞噬同族的恐怖景象和眼前这净化的伟力下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茫然和沉重的疲惫。家园已成废墟,信仰已然崩塌,引领他们走向疯狂的女皇更是化为了滋养敌人的养料。他们像一群失去蜂巢的工蜂,失去了方向,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没有呐喊,没有哭泣。只有深海特有的、无边无际的寂静,如同巨大的水压,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这寂静比任何哀嚎都更令人心碎。
几个身受重伤、几乎无法维持悬浮的战士,挣扎着游向那座巨碑。他们没有攻击,没有祈祷,只是伸出伤痕累累的手,轻轻触碰那温润如玉、散发着治愈能量的碑体。微光顺着他们的指尖蔓延,缓解着身体的剧痛,却抚不平灵魂深处的空洞。其中一个战士,盔甲破碎,裸露的胸膛上还残留着黯经侵蚀的焦黑痕迹,他凝视着碑面那模糊的人脸轮廓,长久地沉默着。最终,他发出一声悠长而低沉的、如同鲸歌般的叹息,那叹息在寂静的海水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释然。他缓缓转过身,没有再看任何人,也没有再看这片战场,只是默默地、坚定地,向着远离大陆、远离纷争、更为深邃黑暗的海沟方向游去。那身影孤单而决绝。
他的动作像是一个无声的信号。一个接一个,幸存的深海族战士,无论是强大的祭司还是普通的士兵,都默默地收回了目光。他们不再看那座象征救赎却更映衬绝望的玉碑,不再看那些漂浮的灵械生命残骸,甚至不再看彼此。他们放弃了收集武器,放弃了寻找同伴的残骸,只是如同归巢的倦鸟,又像沉入水底的砂砾,沉默地、秩序地、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汇聚成一道沉默的暗流,跟随着第一个战士的轨迹,向着深海的更深处游去。
他们放弃了战场,放弃了复仇,甚至可能放弃了“深海族”这个沉重的身份。他们选择了“归寂”——回归深海最原始的黑暗与寂静,让时间,或许还有这净化之碑的微光,去慢慢舔舐那深入骨髓的创伤。这是战败者的退场,更是幸存者最后的救赎与解脱。
林夏挣扎着从撞击的礁石旁站起,右臂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骨缝里搅动,晶莲碎片融合后的力量在狂暴的余波中躁动不安。他踉跄一步,扶住几乎完全失去形态的露薇。她身体的重量轻得吓人,仿佛只剩下一具由灰败枯枝勉强支撑的脆弱空壳。契约锁链在他们之间时隐时现,深紫色的毒刺每一次闪烁都带来灵魂的撕裂感,但这锁链也是唯一维系着她那微弱气息的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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