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光暗冷暖,没有声音,甚至没有“存在”的概念。这里是纯粹的“无”,是连时空都失去意义的放逐之地——虚空狱。此前,他就像一滴融入大海的墨汁,意识在无边无际的“空”中缓慢而不可逆转地消散、稀释。记忆的碎片如同被风吹散的沙堡,情感的色彩褪成单调的灰白。他曾是林夏,一个拥有名字、过往、爱憎的个体,但在这里,这些定义正在被剥离。
然而,一丝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弦”绷紧了他的核心。那不是声音,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感觉。一种熟悉的、带着月光般清冷与花蜜般微甜的牵引力。是露薇。
“林夏…”
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灵魂的共振层面上响起的呼唤。这呼唤如同在绝对零度中点燃的一簇星火,瞬间灼醒了他近乎冻结的自我认知。
*我是林夏。*
*我与花仙妖露薇缔结契约。*
*我要找到她,带她回家。*
这些念头如同利刃,劈开了包裹着他的混沌。他开始主动对抗虚无的侵蚀,不再是被动地随波逐流。他凝聚起残存的意志,循着那丝感应,试图在“无”中“游动”。这过程痛苦而徒劳,仿佛在粘稠的沥青中挣扎,每一次试图集中精神,都像在撕裂自己的本质。
虚无并非死寂,它更像是一种主动的消解意志,不断地低语着“放弃吧”、“归于宁静”、“存在即是痛苦”。这低语试图瓦解他的决心,将露薇的呼唤扭曲为幻觉,将他的坚持贬低为无意义的挣扎。
就在他的意识再次趋于模糊的边缘,那牵引力突然变得强烈了一些。不再是单一的呼唤,而是一段段闪烁的画面、模糊的情感片断,顺着那根无形的“弦”流淌而来:
——月光花海,银色花苞在夜色中轻轻摇曳,露薇初醒时那双带着警惕与迷茫的翡翠色眼眸。(画面)
——青苔村祭坛,她将本体花瓣融入他伤口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与随之而来的、生命连接的暖流。(感觉)
——遗忘之森,她面对树翁的敌意,却依然选择牺牲花瓣治愈大地时,背影的决绝与脆弱。(情感)
——无数次争吵、怀疑后,在寂静的夜里,两人背靠着背,听着彼此心跳,那微不足道却真实无比的信任。(共鸣)
这些碎片不是有序的记忆,而是情感的核爆。它们比任何理性的思考都更有力地证明了“存在”的意义。他不是虚无中的孤魂,他的生命早已与另一个灵魂紧紧缠绕。
“露薇…”他在心中呐喊,没有声音传出,但那意念却顺着羁绊之弦传递过去,“我在这里!我听到了!”
虚无的压迫感骤然增强,试图掐断这不该存在的连接。但林夏不再退缩。他将所有回收的情感、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意志,凝聚成一点璀璨的光,牢牢“抓”住了那根弦。
他不再是迷失者,他成为了追寻者。
在这一刻,他明悟到,在这片法则空缺的虚无中,纯粹的意识与强烈的情感,本身就能成为新的法则。
他要创造。不是用物质,而是用他的意志,他和露薇共同的记忆与羁绊,在这“无”之中,画出“有”。
画什么呢?
第一个浮现于心的,是一片花瓣。一片属于月光花仙妖的,边缘带着细微锯齿的,泛着柔和银光的花瓣。
他闭上“眼”(那只是一种意识的聚焦),开始调动所有关于那片花瓣的记忆:它的触感——如最细腻的丝绸,又带着清晨露珠的微凉;它的光泽——并非单纯的银色,而是在不同光线下会流淌出极淡的紫与蓝;它的香气——清冷幽远,仿佛将整片月夜浓缩其中……
这过程极其艰难。虚无不断侵蚀着他的构想,刚凝聚的形态下一刻就可能溃散。他感到精神力量在飞速流逝,如同在沙漠中挖掘水渠。但每当他快要力竭时,露薇那边传来的牵引力就会适时地注入一股温暖的力量,支撑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在他意志聚焦的“眼前”,一点微光亮起。那光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但它稳定地存在着,抵抗着周围的“无”。
渐渐地,光的轮廓开始变化,变得具体,变得熟悉。
一片近乎透明的、由纯粹光与意念构成的银色花瓣,静静地悬浮在虚无之中。
它很小,很不稳定,边缘还在微微波动。但它真实地“存在”了。
这是奇迹。是在否定一切的虚空中,用思念与意志开辟出的第一个坐标。
林夏“看”着这片意念绘成的花瓣,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他与露薇共同的气息。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成就感涌上心头。他成功了第一步。
然而,一片花瓣,在这无垠的虚无中,依旧孤独,依旧脆弱。它像风中残烛,需要更多的支撑。
他需要画更多。
他需要…画出一朵完整的花。
绘制一片花瓣已几乎耗尽林夏的心力,而要构建一朵结构复杂、灵韵生动的月光花,其难度何止倍增。这不仅仅是形态的模仿,更是对其内在“神韵”——那属于露薇的、独一无二的生命本质的复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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