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想要冲过去,却被守夜人死死拉住。
“看那边!”守夜人指向另一个方向。
在露薇不远处,浮现出一些模糊的影像。那是青苔村的废墟,残垣断壁在时间的风化下化作齑粉,最终融入灰白荒漠。那是月光花海,曾经绚烂的银色花苞一朵接一朵地凋零、枯萎,化为飞灰。那是林夏自己、艾薇、夜魇魇、所有她认识或不认识的身影……所有人的影像都如同沙雕般在无声中崩塌、消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不要……”露薇的意念终于穿透了寂静,传递过来,那是一种绝望到极致的哀鸣,“记住……请记住……花……名字……我……”
她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但记忆如同流沙般从她指缝溜走。她看着自己的手也开始变得透明,消散成点点荧光,融入周围的灰白。
“这就是她恐惧的具象化。”守夜人沉声道,“花仙妖的力量源于记忆、源于自然灵脉的共鸣。如果世界遗忘了他/她们,他/她们的力量就会衰竭,存在本身就会消亡。‘原丁’系统虽然残酷,但它维持着轮回,维持着记忆的不断重演,从某种意义上说,它确保了花仙妖、确保了露薇的‘存在’不会被彻底抹去。她恐惧的,是比死亡更终极的结局——湮灭。”
林夏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明白了。露薇并非贪恋轮回中的生命,而是恐惧着连轮回都消失后的、那一片绝对的虚无。她选择留在系统内,是一种在绝望中抓住的、扭曲的“生存”方式。
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化,露薇的身影几乎要完全消散。林夏再也忍不住,挣脱守夜人的手,朝着那片虚无中的微光冲了过去。
“露薇!我在这里!”他用尽全部意念呐喊,“我看着你!我记住你了!你是露薇!是花仙妖!是我的契约者!我们经历过的一切,我都记得!青苔村的瘟疫,禁地花海的相遇,祭坛广场的战斗,腐化圣所的真相,树翁的牺牲……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得!你存在过!你正在存在!”
他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荒漠中如同惊雷。随着他的呼喊,一些彩色的、鲜活的记忆片段开始如同倔强的花朵,在灰白的荒漠上艰难地绽放出来——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露薇从花苞中苏醒的瞬间;那是她第一次使用治愈之力时,脸上混杂着痛苦和坚定的表情;那是她在月光下,轻声哼唱花仙妖古老歌谣的侧影……
露薇即将完全消散的身影猛地一震,她抬起头,空洞的眼神中重新聚焦,看到了正向她奔来的林夏。一丝微弱的、难以置信的光芒在她眼中亮起。
但就在这时,整个灰白荒漠剧烈震动起来。更大的恐惧,即将降临。
灰白荒漠的震动并非源于林夏的呼唤,而是来自更深层的恐惧。仿佛林夏试图用记忆锚定露薇存在的行为,触发了更强大的防御机制,或者说,引出了露薇潜意识中更不愿面对的梦魇。
刚刚因为林夏的到来而泛起一丝生机的景象骤然扭曲。那些艰难绽放的记忆花朵被无形的力量碾碎,彩色的碎片被灰白吞噬。露薇眼中刚刚亮起的光芒瞬间被更大的惊恐所取代,她不仅没有向林夏伸出手,反而像是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试图向后退缩,却无处可逃。
“不止是遗忘……”守夜人瞬间移动到林夏身边,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峻,“还有更深层的……看!”
荒漠的中心,空间裂开了一道口子。那并非黑暗,而是一种更加令人不安的、粘稠的、不断变幻的虚无。从这道裂口中,涌出的不是怪物,而是一种“概念”——同化与消解。
周围的灰白不再是死寂,而是像活物一般,开始蠕动、蔓延,试图将露薇那微弱的光芒彻底包裹、溶解。更可怕的是,这灰白之中,开始浮现出一些“友善”的假象。
一些模糊的身影出现,向着露薇伸出“手”。那些身影有着林夏的轮廓,有着艾薇的笑脸,有着苍曜导师的慈祥,甚至有着普通人类村民的质朴欢迎。他们都在呼唤她,声音充满诱惑:
“来吧,露薇,放下一切……”
“融入我们,就不再孤独,不再痛苦……”
“忘记那些挣扎,这里才是永恒的安宁……”
“个体的存在是负担,回归整体才是归宿……”
这些声音如同魔音灌耳,充满了虚假的温暖和平静,但其核心目的,是要抹去露薇作为“露薇”这个独立个体的所有特质,将她变成这灰白虚无的一部分,一种无思无想、无喜无悲的“存在”。
“这是……恐惧失去自我,恐惧被同化。”守夜人解释道,声音带着深深的忌惮,“作为最后的纯血花仙妖皇族,她承载着整个族群的历史与特质。她恐惧的不仅是肉体的消亡或被遗忘,更是‘花仙妖’这个独特存在的本质被消解,被某种更宏大、更混沌的力量吞噬,从而失去所有的独特性,变得与万物毫无区别。这种‘虚无的安宁’,对她而言比任何酷刑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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