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第一场雪,在期中考试前一天夜里悄然而至。
林晚被冻醒时,窗纸已经泛白。她裹紧薄被坐起身,看见窗棂上积了一层薄雪,在晨光里泛着冷冽的光。宿舍里静得能听见雪花落在屋檐上的簌簌声。
破晓时分最冷。她搓了搓冻僵的手,轻手轻脚下床。孙秀芹还在睡,脸色比前几天好了些,但呼吸声仍有些粗重。赵雪梅把整个头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绺头发。周丽华的床上空着——她昨天就请假回家了,说是家里有事。
林晚从床下木箱里拿出最厚的那件夹袄,又把母亲做的围巾在脖子上多绕了一圈。即使如此,推开宿舍门时,寒风还是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走廊尽头的窗户结了冰花,晶莹剔透。她呵出一口白气,在玻璃上模糊了一小片,透过那朦胧看去——操场上已经白茫茫一片,几个早起的男生正在雪地里踩出歪歪扭扭的脚印。
今天要考试。
语文,数学,英语,政治,物理,化学。六科,考两天。
她在空间里已经把知识点过了无数遍,但站在真实的雪地里,还是感到一种沉甸甸的压力。这不只是一场考试,这是她获得勤工俭学资格的保证,是她拿到奖学金的唯一途径,更是她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机会。
“林晚。”身后传来声音。
她回头,看见郑老师裹着军大衣走过来,手里拿着个搪瓷缸,热气从缸口袅袅升起。
“郑老师早。”
“早。”郑老师走到她身边,也看着窗外的雪,“紧张吗?”
“有点。”
“正常。”郑老师喝了一口热水,“我当年高考前一夜,一宿没睡。”
林晚有些惊讶。在她印象里,郑老师永远是冷静自持的。
“后来呢?”
“后来考上了。”郑老师笑了笑,“所以你看,紧张不影响发挥,只要准备充分。”
他把搪瓷缸递过来:“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林晚接过,小心地抿了一口。热水滑过喉咙,暖意一直蔓延到胃里。
“谢谢老师。”
“不用谢。”郑老师看着她,“林晚,我知道最近有些事……但你记住,学校是看成绩的地方。成绩好了,那些闲言碎语自然就散了。”
“我明白。”
“今天好好考。”郑老师拍拍她的肩,“我看好你。”
说完,他转身走了,军大衣的下摆在寒风里微微摆动。
林晚捧着搪瓷缸,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心里那点紧张,忽然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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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考语文。
试卷发下来时,教室里响起一片吸气声——题量比平时大,作文题目也刁钻:《雪》。
林晚快速浏览了一遍。基础知识部分都是复习过的,阅读理解是鲁迅的《雪》,她恰好前几天在空间里仔细分析过。文言文选自《史记》,讲陈涉起义,不算难。
她提笔开始答题。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细密的沙沙声。窗外雪还在下,偶尔有雪花被风吹到窗玻璃上,很快融化成水珠滑落。
写到作文时,她停了一下。
雪。
她想起前世,也是这样的雪天,她被奶奶逼着去井边打水。井台结了冰,她脚下一滑,整桶水泼在身上,棉袄湿透,在柴房里哆嗦了一夜。
想起分家那天,虽然没有雪,但心里比雪还冷。
想起现在,坐在明亮的教室里,握着笔,写着自己的未来。
她落笔:
“雪是冷的,但落在不同人的生命里,却有不同的温度……”
她写雪天的苦难,写雪后的新生,写一个人在冰雪中如何保持内心的火种不灭。
写到后半段时,监考老师走到她身边,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写完最后一个字,刚好打铃。
林晚放下笔,活动了一下冻僵的手指。掌心有薄汗,在冰冷的空气里很快变凉。
上午还有一科数学。她没跟同学对答案,收拾好东西就去了操场——需要冷静一下,也需要活动开冻僵的身体。
雪已经停了,阳光从云层缝隙里漏下来,照在雪地上,刺眼的白。操场上有几个学生在踩雪玩,笑声在冷空气里传得很远。
她沿着跑道慢慢走,脑子里在过数学公式。
“林晚。”
陈志远从教学楼那边跑过来,手里拿着个纸包:“给你。”
“什么?”
“烤红薯,刚在校门口买的。”陈志远把纸包递过来,“暖手。”
红薯还烫着,透过纸包传来暖意。林晚接过来,确实暖和了不少。
“谢谢。”
“语文考得怎么样?”陈志远问。
“还行。你呢?”
“作文有点难。”陈志远实话实说,“《雪》这个题目……我写了雪景,总觉得浅了。”
林晚没说话。她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的立意。
“对了,”陈志远压低声音,“王涛今天没来考试。”
林晚一愣:“为什么?”
“听说病了。”陈志远说,“但有人看见他昨天还在街上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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