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四,惊蛰。
林晚是被雷声惊醒的。不是昨夜的绵绵春雨,是真正的春雷——轰隆一声从地底滚上来,震得窗棂嗡嗡作响。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一声比一声急,像是沉睡了一冬的天地终于醒来,伸着懒腰,打着哈欠。
她坐起身,看见窗纸上已经透出青白的光。雷声渐远,取而代之的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比昨晚的雨更急,更有力,敲在瓦片上像密集的鼓点。
“惊蛰了。”王秀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母亲披着外衣站在那儿,望着窗外的雨,“雷打惊蛰前,四十九天不见天。今年怕是个多雨的春。”
林晚下床穿衣:“多雨也好,地里的庄稼需要水。”
“咱们的布料可不需要。”王秀英叹气,“昨天刚晾干,今天又下雨。”
林晚走到门口,看着院子里溅起的水花。雨确实大,但修好的屋顶稳稳地撑着,瓦片间不再有漏水。她心里踏实了些——二十五块钱花得值。
“妈,您看。”她指着墙角那棵老槐树。
一夜春雨,槐树的嫩芽已经舒展成小小的叶子,在雨里绿得发亮。更奇的是,树根处冒出了几丛野蘑菇,白白胖胖的,顶着雨珠,像地里长出来的小伞。
“雨带来了损失,也带来了生机。”林晚轻声说。
王秀英看着女儿,眼神复杂:“晚晚,你总是……”
“总是往好了想?”林晚接过话,笑了,“不然呢?总不能被雨吓倒。”
一家人吃过早饭,雨还没停。店里今天冷清,这种天气很少有人出门。林晚正好趁这个机会,把“雨后”系列的第二件作品完成。
布料是昨天那幅云纹的。她在上面绣雨后的云——不是厚重的积雨云,是雷雨过后那种薄薄的、透光的层云。用了十几种白色和灰色的丝线,一层层晕染,云层间还绣了几缕漏下来的阳光,金色的,细细的,像天开了缝。
王秀英在旁边绣一幅小件,是给林曦做的书包挂饰——一只布艺的小燕子,衔着柳枝。惊蛰有三候,一候桃始华,二候仓庚鸣,三候鹰化为鸠。但在民间,惊蛰更深的意味是:春雷响,万物长。冬眠的虫子醒了,南飞的燕子回来了。
“妈,您的手真巧。”林晚看着那只活灵活现的小燕子。
“你姥姥教的。”王秀英手里的针没停,“她说,惊蛰这天做的燕子,能带来一年的好运。”
“那多做几只,咱们店里挂一排。”
母女俩说笑着,手里的针线飞舞。雨声成了背景音,不急不缓,像在为这安静的时光打着节拍。
上午十点多,雨小了些。店门被推开,带进来一阵潮湿的风。
林晚抬头,看见陈志远站在门口,没打伞,头发和肩膀都湿了,手里却紧紧护着一个油纸包。
“你怎么……”她话没说完,少年已经走进来,把油纸包放在柜台上。
“我表舅让送来的。”陈志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是惊蛰该吃的东西。”
林晚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几块金黄色的糕点,散发着淡淡的梨香。
“这是……”
“惊蛰梨膏糕。”陈志远说,“我表舅家做的,说惊蛰吃梨,一年不咳。你们昨天淋了雨,吃点预防着。”
林晚心里一暖。这种细心的关怀,在她前世的记忆里很少见。
“替我谢谢你表舅。”她取出一块递给陈志远,“你也吃。”
少年接过来,咬了一口,眼睛亮了:“甜。”
林晚也尝了一块。梨膏的清甜在嘴里化开,带着蜂蜜的醇厚,确实好吃。她让母亲和妹妹们也都尝尝。
“你表舅真是个细心人。”王秀英说。
“他就是爱操心。”陈志远笑笑,“对了,林晚,数学竞赛的时间定了。下个月十五号,在县一中。”
下个月十五……林晚在心里算日子。还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
“模拟题我整理好了,下午给你送来。”陈志远顿了顿,“还有……我听说县一中有个图书馆,藏书很多。竞赛完了,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林晚眼睛亮了:“真的?”
“嗯。”少年点头,“里面有很多经济类、工艺类的书,外面买不到的。”
这对林晚来说,比竞赛本身更有吸引力。她正愁找不到更专业的学习资料。
“那先谢谢你。”
“客气什么。”陈志远又坐了一会儿,看雨小了,才起身告辞,“我回去了,下午还要帮弟弟妹妹辅导功课。”
“路上小心。”
送走陈志远,林晚看着柜台上剩下的梨膏糕,忽然想起什么:“妈,咱们也可以做些时令的小东西。”
“时令的?”
“嗯。惊蛰做燕子挂饰,清明做柳枝香囊,端午做艾草荷包……每个节气,都有对应的习俗和物品。咱们做出来,既是工艺品,也是文化的传承。”
王秀英听得认真:“这主意好。你姥姥以前也做这些,说叫‘应景儿’。”
“那咱们就从惊蛰开始。”林晚说,“除了燕子,还可以做雷公、电母的小绣像,做春耕的图样……都是小件,不费工,但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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