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廿五,阴。
林晚推开店门时,看见街对面站着个人影——是二伯林建华。他穿着件半旧的灰布棉袄,袖口磨得发亮,手里拎着个布袋,在晨雾里搓着手,来回踱步。
看见林晚开门,他脚步顿了顿,想过来,又犹豫。
林晚没关门,转身进了后院。她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王秀英正在厨房煮粥,见她进来,问:“谁在外面?”
“二伯。”
勺子磕在锅沿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他来干什么?”
“不知道。”林晚往灶里添了根柴,“但肯定不是好事。”
母女俩沉默地准备早饭。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冒着泡,蒸汽氤氲了整个厨房。
林晓和林曦也起来了,听说二伯在外面,都紧张起来。
“姐,他要干嘛?”林晓小声问。
“别怕。”林晚拍拍妹妹的肩,“咱们现在,不是以前了。”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还是绷着一根弦。分家那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二伯那张冷漠的脸,二伯母尖酸的声音。
吃过早饭,林建民要去上工了。他走到门口,看见弟弟还在那儿站着,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林晚在门里看着。
兄弟俩隔着几步远站着,都没说话。晨雾还没散,两个人的身影都模糊了。
最后是林建华先开口,声音很低,林晚听不清。但看父亲的表情,应该是软话。
林建民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等弟弟说完,他才开口,声音不大,但清晰:“分家了,各过各的。”
说完转身就走,没回头。
林建华站在原地,手里的布袋提了又放,最终没追上来。
林晚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她想起前世,父亲去世后,二伯来家里,不是吊唁,是来要父亲欠他的五块钱——其实根本没欠,是父亲生前借给他的。但人死无对证,母亲只能给了。
那时她十八岁,抱着母亲的胳膊哭,发誓一定要让这些人后悔。
现在,好像做到了。
但心里没有想象的快意,只有一片空落。
“晚晚,”王秀英在她身后轻声说,“你爸心里……不好受。”
“我知道。”
“都是亲兄弟……”
“妈,亲兄弟也分好坏。”林晚转过身,看着母亲,“咱们对他们仁至义尽了。分家时一分钱不给,一间房不让,现在看咱们好了,又贴上来。天底下没这样的道理。”
王秀英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上午的生意照常。因为天气阴,客人不多。林晚一边整理新到的布料,一边留意着店外。
果然,十点多,林建华又来了。这次他没在对面等,直接进了店。
“晚晚……”他搓着手,脸上堆着不自然的笑。
“二伯有事?”林晚放下手里的活。
“那个……听说你们店生意不错。”
“还成。”
“还招人吗?”林建华声音更低了,“你二伯母……手巧,会缝纫。你堂姐林芳,也在家闲着……”
林晚心里冷笑。果然是这样。
“二伯,我们店小,用不了那么多人。”她语气平静,“而且二伯母那手艺……怕是看不上我们这小门小户。”
分家前,二伯母没少嘲笑王秀英“整天绣花,能当饭吃?”
现在,想当饭吃了?
林建华脸红了:“晚晚,以前是二伯不对……”
“二伯没什么不对。”林晚打断他,“分家了,各过各的,挺好的。”
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别来沾边。
林建华站了一会儿,最终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背影佝偻着,像突然老了十岁。
王秀英从后院出来,看着弟弟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眼圈红了。
“妈,您别心软。”林晚握住母亲的手,“有些人,你给他一寸,他要一尺。咱们现在刚站稳,禁不起折腾。”
“妈知道。”王秀英擦擦眼睛,“就是……心里难受。”
林晚没说话。她知道母亲心软,但她必须硬起心肠。这个家,她得来不易,不能因为一时心软毁了。
中午,林晓放学回来,脸色不太对。
“怎么了?”林晚问。
“林芳……我堂姐,在班里说我。”林晓咬着唇,“说我姐开店投机倒把,说我妈抛头露面不要脸。”
林晚眼神一冷:“然后呢?”
“我没理她。”林晓抬起头,“但心里难受。”
林晚看着妹妹。十四岁的少女,眼睛里有了成年人的复杂情绪——愤怒,委屈,还有一丝倔强。
“晓晓,你记住。”她认真地说,“别人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他们说咱们……”
“让他们说。”林晚语气坚定,“咱们过得好,就是最好的反击。”
林晓看着姐姐,慢慢点头:“嗯。”
下午,林晚去了趟镇上的邮局。周文寄来了省报的回信——那篇《春芽》被采用了,下个月见报。随信寄来的还有五块钱稿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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