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工商局吴干事的突然检查,像一块巨石压在晚秀坊每个人的心上。但林晚的冷静应对和迅速部署,让慌乱的气氛暂时稳定下来。
林建民揣着一颗忐忑的心去了县工商局。接待他的是当初办理执照的老王同志,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工商。听完林建民的叙述,老王皱紧了眉头,摘下老花镜擦了擦。
“老林啊,”老王叹了口气,“这事儿不简单。市局下来检查,程序上没错。但你们这种家庭手工作坊,现在确实有些规定对不上号。比如产品标识,那是针对有标准型号的工业品定的,你们每件绣品都是独一无二的手艺,咋贴标签?贴‘手工刺绣一幅’?”
他翻了翻文件,继续说:“经营范围这事儿,当初给你们批的是‘工艺美术品销售及加工’,算比较宽泛了。但要细抠,确实可以挑刺。至于商标……你们那‘晚秀坊’就是个字号,严格说没注册不算商标,但老百姓都认这个牌子啊。”
林建民急切地问:“王同志,那我们现在该咋办?”
老王沉吟片刻:“这样,我给你们出一份情况说明,证明你们执照合法有效,经营一直规范。再帮你们起草一个‘关于家庭手工艺作坊适用现行工商管理规定若干问题的请示’,递到局里,看能不能争取一些灵活解释或者补充规定。你们自己也赶紧整理材料,尤其是获奖证明、文化馆的扶持文件这些,证明你们不是一般的小店,是有传承价值和文化意义的特殊主体。”
“太感谢您了王同志!”林建民握着老王的手,眼圈发热。
“别谢我,我也是照章办事,但章是死的,人是活的。”老王摇摇头,“有些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好。你们最近风头太盛,招人眼了。回去吧,先把材料准备好。”
另一边,林晚去了县文化馆。李干事听完林晚条理清晰的汇报,脸色凝重起来。
“这是有人借着‘规范’的名义打压创新和传承啊!”李干事拍案而起,“‘晚秀坊’是县里甚至市里都挂了号的民间工艺亮点,省里刚拿了奖,是要去全国争光的!这时候来查什么标识、商标?这不是捣乱吗?”
他当即表示:“小林,你放心。我马上向馆领导汇报,以文化馆的名义,向县里和市文化局、甚至省工艺美术协会打报告,说明‘晚秀坊’的特殊性和代表性,呼吁对这类具有文化传承价值的微型手工作坊,制定符合其特点的管理办法,给予保护性扶持,而不是机械套用工业品标准。”
“另外,”李干事想了想,“全国展报送材料的截止日期快到了吧?我们馆里会正式出具推荐函,强调你们作品的工艺价值和文化意义。这是硬牌子,谁想动你们,也得掂量掂量。”
林晚感激地道谢,又马不停蹄地去找了街道李主任。李主任一听市工商局来人检查,还下了整改通知,立刻急了。
“这不是打我的脸吗?‘晚秀坊’是咱们街道妇女创业和家庭增收的典型,我刚刚报上去要评‘示范点’!”李主任在办公室里踱步,“小林,你别怕。街道这边全力支持你们。需要开证明、作担保,我们马上办。我这就去县里找相关领导反映情况,哪有这样对待先进典型的?这不是寒了创业群众的心吗?”
林晚又给省城的沈沛霖打了电话。沈老师听完,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冷静地说:“晚晚,这是典型的行政手段干预市场竞争。胡美凤那边看来是换了策略,更隐蔽也更麻烦了。不过,你们现在的应对方向是对的——把事情从‘违规’上升到‘传统手工艺生存发展遇到的普遍性问题’。”
“这样,我联系一下郑老和陶主任。郑老在省工艺美术界德高望重,陶主任在文化系统也有影响力。请他们以专家和行业主管的角度,关注一下这个案例。另外,省报的周记者,就是采访过你那位,对传统工艺话题很感兴趣,我可以建议她做个相关调研报道。舆论有时候也是一种力量。”
“谢谢沈老师!”林晚的心又安定了一些。
三天时间,晚秀坊灯火通明。全家人连同刘婶她们,都在忙碌。林建民和王秀英整理着历年来的订单记录、客户反馈、采购凭证。林晚则伏案疾书,撰写《关于“晚秀坊”家庭刺绣作坊有关情况的说明及对传统手工艺微型经营主体规范管理的几点思考》。
在这份材料里,她不仅说明了晚秀坊的经营实际,更以晚秀坊为例,分析了当前许多传统手工艺小作坊、家庭工作室面临的普遍困境:如何在现代工商管理框架下生存,又不失其手工性、独特性和文化性?她提出了几条建议:对这类主体实行备案制而非严格审批制;制定区别于工业品的、简易可行的标识要求;在税收、场地等方面给予扶持;建立由文化部门参与的联合认定机制,对具有传承价值的作坊给予特别保护……
文字清晰,有理有据,既有实际情况的陈述,又有建设性的思考。林晚写完后,又请沈老师在电话里帮忙润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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