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烈阳炙烤着青河县城,高考倒计时牌上的数字终于变成了个位数。整个县城似乎都屏住了呼吸,为即将奔赴考场的学子们让路。连往日喧闹的菜市场,这几日都自觉压低了声响。
晚秀坊却无法完全沉浸在高考前的静谧中。暗流,在最后冲刺的关口,反而涌动得更加急切。
华艺文化投资公司的电话并未因高考临近而停歇,反而变本加厉。他们换了一种策略,不再提“收购”或“股权合作”,转而以“考前特殊关怀”和“未来规划咨询”为名,频繁联系林建民,话里话外暗示:只要林晚愿意在高考后与他们“深入沟通”,他们甚至可以“动用资源”,为林晚的高考志愿填报乃至未来大学期间的“社会实践”提供“宝贵助力”。糖衣裹着赤裸裸的诱惑与施压,试图在高考前扰乱林晚的心神,并在林家父母心中种下对“资本力量”的期待或畏惧。
林建民不胜其烦,又不敢轻易挂断,怕得罪人。王秀英更是忧心忡忡,生怕这些干扰影响到女儿最后几天的状态。
林晚对此的态度却异常坚决。“爸,下次他们再来电话,您就直接说:‘孩子正在全力冲刺高考,一切事宜考后再议。若贵司确有诚意,请尊重考生及家长此刻的唯一重心。’然后客气地挂断。”她在晚饭后对父母明确说道,“他们的‘助力’,我们不需要,更不信。现在任何试图让我分心高考的,都是敌人。”
她的冷静斩断了父母的犹豫。林建民再接到电话时,便依言回复,语气虽客气,但斩钉截铁。对方碰了两次软钉子后,电话频率果然降低了些,但那种被冒犯后的阴冷感,仿佛能透过话筒传递过来。
另一件棘手事接踵而至。县文化馆李干事悄悄带来口信:市工艺美术协会最近在“收集各示范单位动态”,特别“关心”晚秀坊的“长远发展规划”和“是否与外部资本有接触”,话语间颇有些敲打意味。显然,胡美凤那边并未闲着,正在通过官方渠道施加影响,为可能的行政干预铺垫。
“这是想提前给我们套上紧箍咒,也为华艺可能的动作设置障碍。”林晚一眼看穿,“他们不怕华艺,怕的是华艺与我们真的达成某种合作,让他们失去控制或打压的机会。所以要先从‘规范’上限制我们。”
“那我们怎么办?”林建民感到无形的网正在收紧。
“以静制动,但要以攻代守。”林晚思索片刻,“李干事,麻烦您以文化馆的名义,正式向市协会回复:晚秀坊目前一切以支持家庭考生高考为核心,所有发展规划待高考结束后,将在县文化馆指导下稳妥制定。同时,我们正在总结全国获奖作品《青河春晓》的创作经验,计划形成一套可供本地刺绣爱好者学习的初步教程,作为示范单位对行业的反馈。这样回复,既表明我们尊重上级,又突出了我们的主业和贡献,还把县文化馆拉了进来作为缓冲。”
李干事眼睛一亮:“好!这个回复有水平!我回去就跟馆长汇报。”
处理完这些外部干扰,林晚将全部心神收拢回最后几天的冲刺。她不再进入意识空间进行高强度的多线操作,而是将空间的效用专注于两件事:一是对高中三年知识体系进行最后一次全景式回溯与查漏补缺,二是进行纯粹的心理调节与考场模拟,以绝对平静的心态,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战。
现实中,她的生活规律到近乎刻板:清晨背诵,上午模考复盘,下午专题突破,晚上回归基础、整理错题。饮食清淡,睡眠充足。她甚至刻意减少了与父母谈论店铺事务的频率,只在每晚睡前简单听一下汇报,给出最简洁的意见。
王秀英和林建民将心疼压在心底,全力为她营造最安稳的后方。林晓自觉地承担了更多家务和店里的琐事,连活泼的林曦都学会了轻手轻脚,说话小声。
高考前三天,最后一个课间。林晚正埋头整理错题本,一个牛皮纸袋被轻轻放在她桌角。她抬头,是陈志远。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前几天整理东西,看到一些旧的复习摘要和剪报,觉得最后几天看看也许有用。”陈志远声音不高,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一道习题,“里面还有我哥去年高考前总结的几点应试提醒,他省理科前五十,有些小技巧可以参考。”
林晚微微一怔,接过纸袋。袋子里是几份手工整理的专题要点摘要,字迹是陈志远特有的工整清晰,覆盖了几个常考难点;还有几篇从《中学生数理化》等刊物上剪下的政策分析和心态调整文章;最后是两页字迹不同的“临场应试细节提醒”,想必来自他那位优秀的兄长。没有多余的话,没有任何刻意的鼓励,却精准地提供了她此刻可能需要的、超出她自己收集范围的信息和视角。
“谢谢。”林晚真诚地道谢。这份礼物低调、实用,充满了理科生式的严谨关怀,恰如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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