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7月20日下午三点二十分准时驶入滨城站。
林卫东和刚子随着人流挤下车,三天两夜的奔波让两人都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里都带着光。
“直接去我家?”刚子问。
“不,先去医院看我爸,然后回家。”林卫东看了眼站台上的大钟,“希望还来得及。”
两人在站前广场分开。刚子回家筹钱的事,林卫东则直奔市人民医院。
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林卫东按照母亲昨天电话里说的,找到了三楼的骨科病房。那是间八人间的大病房,挤满了病人和家属,空气混浊。
林建国躺在靠窗的床位,左腿打着石膏吊在半空。周桂兰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正用湿毛巾给丈夫擦脸。
“爸,妈。”林卫东走进病房。
两人同时转头。周桂兰先是一愣,随即眼眶就红了:“卫东,你……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林卫东走到床边,看着父亲,“爸,腿怎么样了?”
林建国脸色蜡黄,但看到儿子,还是挤出一丝笑:“没事,养养就好。你……你的事办得怎么样?”
“成了。”林卫东从怀里掏出那叠钱,数出五十块塞到母亲手里,“妈,这是先还你的。爸的医药费还差多少?”
周桂兰看着手里的钱,手有点抖:“这……这是你赚的?”
“三天,赚了五十块。”林卫东说得很平静,但病房里其他床的人都看了过来。
三天五十块?什么工作这么赚钱?
“卫东,你可不能干违法的事……”林建国急了。
“爸,放心,合法生意。”林卫东按住父亲的手,“倒腾国库券,国家允许的。具体的我晚上再跟您细说,现在……”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大伯是不是上午来过了?”
周桂兰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嘴唇哆嗦着:“来……来了。说晓雪的事……”
“他们怎么说?”
“说……说晓雪反正也考不上大学,不如早点嫁人。他们给找了个好人家,是县供销社主任的儿子,愿意出……出八百块彩礼。”周桂兰的声音越来越小,“还说,只要答应,你爸的医药费他们出,晓雪的学费他们也出……”
“放屁!”林卫东的声音不大,但斩钉截铁。
病房里安静了一瞬。
“卫东,你怎么说话的……”林建国想坐起来,但腿一疼,又躺了回去。
“爸,妈,你们听我说。”林卫东在床边蹲下,看着父母的眼睛,“第一,晓雪必须上学,她成绩好,能考上大学。第二,我爸的医药费,我来挣。第三,这个家,以后我做主。”
周桂兰眼泪掉下来:“可是你大伯说,今天不给答复,明天就带人来……”
“让他带。”林卫东站起身,“妈,你在这儿照顾我爸。我回家。”
“卫东,你别跟你大伯硬来,他……”
“我有分寸。”林卫东拍了拍母亲的手,又对父亲说,“爸,你好好养伤。钱的事,不用操心。”
说完,他转身走出病房。
走出医院时,天已经有些暗了。夏日的傍晚,空气依然闷热。林卫东在路边买了两个肉包子,一边走一边吃。他需要补充体力,因为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
回到纺织厂家属院时,天已经全黑了。院子里乘凉的人不少,摇着蒲扇,聊着家长里短。看到林卫东回来,不少人都投来复杂的目光——有同情,有好奇,也有幸灾乐祸。
林家的事,院子里早就传遍了。林建国工伤没钱治,女儿要辍学,大伯要来“过继”侄女换彩礼……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这种家庭悲剧并不少见。
“卫东回来了?”对门的张婶叫住他,“你大伯下午又来了,在你家等着呢。”
“谢谢张婶,我知道了。”林卫东点点头,脚步没停。
走到自家门前,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说话声。
“桂兰啊,不是我说你,这事儿对晓雪是好事。”是大伯母刘彩凤的声音,尖利刺耳,“供销社主任的儿子,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家里条件好啊。晓雪嫁过去,就是享福的命。”
然后是堂哥林卫国的声音:“就是,婶子,你们也别不识抬举。八百块彩礼,够给二叔治腿,还能剩点。晓雪上个高中有什么用?女娃子,早晚是别人家的人。”
林卫东推门进去。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十五瓦的灯泡下,坐着四个人。大伯林建军坐在主位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抽着烟。大伯母刘彩凤坐在旁边,嗑着瓜子。堂哥林卫国和他那个有些痴傻的堂弟林卫民站在一旁。
妹妹林晓雪缩在墙角的小板凳上,眼睛红肿,显然哭过。
“卫东回来了?”林建军先开口,吐出一口烟圈,“听说你出去闯了?怎么样,赚到钱了没?”
林卫东没理他,先走到妹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哥回来了。”
“哥……”林晓雪的眼泪又掉下来。
“卫东,你大伯跟你说话呢。”刘彩凤不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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