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厂子小,但做真丝做了二十年,色差控制得好。这批货,是同缸染的,色差不超过0.3级。不信你可以用对色灯看。”
沈厂长拿出对色灯——一个木盒子,里面装了几根日光灯管。把两块面料放进去,在标准光源下看,颜色几乎一致,肉眼分不出差别。
“行,质量我们认可。但这批货是给上海订的,我们拿了,您怎么跟上海那边交代?”
“实话实说。上海那边要得也不急,我跟他们商量,晚半个月发。赔点违约金,但能交你们这个朋友,值得。做生意的,不能只图眼前,要看长远。”
“沈厂长仗义。那咱们签合同,付款,装货。”
合同是沈厂长准备好的,很简单,就一页纸:品名、数量、价格、交货时间、付款方式。赵志刚仔细看了,没问题,签字。然后从怀里掏出那个黑包,拆开胶带,拿出用报纸包着的现金,当面点清。两百六十块,十块钱一张,一共二十六张,点两遍,没错。
沈厂长开了收据,盖了章。然后招呼工人装货。
十匹丝绸,每匹三十米,用防潮纸包好,外面套上塑料薄膜,再装进定制的硬纸箱。纸箱里垫了泡沫,防震。装车时,赵志刚亲自盯着,一箱一箱放,放平,垫平,捆紧。车斗里铺了厚帆布,防潮防尘。
装完货,已经中午。沈厂长留他们吃饭,在厂里食堂,四菜一汤,有鱼有肉。
“赵师傅,你们林经理,我听说过,年轻有为。能接日本订单,不容易。我们这小厂,也想接外贸单,但没门路。以后有机会,多合作。”
“一定。我们林经理说了,供应链要稳,得有多家可靠的供应商。沈厂长您这厂子虽然小,但做事实在,质量好。以后我们长期要货,您优先供应。”
“那太好了。来,以茶代酒,祝你们一路顺风,生意兴隆。”
吃完饭,赵志刚和刚子告辞。车开出苏州,上了国道,往回走。
回去的路,比来时更小心。车上拉着价值两百六十块的货,还有四十块现金,不能有半点闪失。赵志刚开得更稳,遇到坑就慢,遇到车就让。刚子坐在副驾,眼睛盯着路,盯着车,盯着货。
第一天顺利,晚上到徐州住下。第二天一早出发,下午进山东地界。天阴沉沉的,像要下雪。
“赵叔,看这天,可能要下雪。咱们得赶紧,万一下雪封路,就麻烦了。”
“我知道,但再快也得注意安全。货要紧,人更要紧。”
下午三点,开始飘雪。先是小雪粒,然后变成雪花,越下越大。路上结了薄冰,车打滑。赵志刚把车速降到三十码,打开大灯,慢慢开。
晚上七点,天黑了,雪还在下。离滨城还有一百多公里,按这个速度,得开三四个小时。赵志刚决定,不赶夜路了,太危险。在路边找了个小镇,有家“交通旅社”,住下。
旅社条件更差,大通铺,一人八毛。但暖和,有炉子。两人吃了碗热汤面,早早睡了。夜里,雪下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雪停了,但路上积了半尺厚的雪。赵志刚发动车,预热了半小时才打着火。上路,开得更慢,二十码。车轮绑了防滑链,但还是一打滑。
“赵叔,照这速度,今天能到吗?”
“能,慢点就慢点,安全第一。”
开了两个小时,走了不到四十公里。中午在路边小店吃了点东西,继续走。下午三点,终于看到滨城的界碑。赵志刚松了口气。
“快了,再有俩小时就能到。”
但就在离滨城还有三十公里的时候,车坏了。先是发动机声音不对,然后冒黑烟,最后熄火了。赵志刚下车检查,是油路堵了。天冷,油冻住了。
“这下麻烦了。”赵志刚试着修,但工具不全,修不好。天快黑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路上车少,人更少。
“赵叔,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村子,找人帮忙。”
“别去,天黑了,你不认识路,危险。咱们在车上等,有过路的车,拦一辆,帮忙拖回去。”
两人在车上等,又冷又饿。一个小时,没一辆车过。天完全黑了,雪又下了起来。
“赵叔,这么等不是办法。我走回去,到前面村子打电话,让厂里来车接。”
“三十公里,你走回去得天亮。而且雪这么大,你不认路,会迷路。不行,再等等。”
又等了半小时,终于看到车灯。是一辆解放卡车,拉着一车煤。赵志刚站到路中间,挥手拦车。
车停了,司机探出头:“怎么了?”
“师傅,我们车坏了,油路冻了。帮个忙,拖到滨城,我们给钱。”
司机下车看了看,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很朴实。
“拖车可以,但得用钢丝绳。你们有吗?”
“有,车上有。”
“行,我帮你们拖。但说好了,到滨城,给十块钱。”
“行,十块就十块。”
司机从自己车上拿下钢丝绳,把两辆车连起来。赵志刚的车挂在后面,慢慢开。有前车带着,快了些,晚上九点,终于到了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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