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的滨城,已是晚上十点。林卫东在办公室里,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东京店开业以来的销售曲线——一条缓慢上升,然后在最近两周开始走平的线。旁边是北京店和上海店的曲线,依然保持着健康的增长态势。
问题出在东京,出在银座。
他拿起电话,拨给梁设计师。电话响了七八声才接,背景音里有喧哗的音乐和人声。
“梁设计师,我是林卫东。抱歉这么晚打扰。”
“林经理啊,不晚不晚,我在看一场伦敦时装周的直播。”梁设计师的声音带着兴奋,“今年的流行色是长春花蓝,廓形更宽松了。你有什么事?”
“东京店的情况不太乐观。客人反馈我们的设计保守,在银座缺乏竞争力。我想请你和苏设计师去东京一趟,实地调研,看看问题出在哪里,怎么调整。”
电话那头的音乐声小了些,梁设计师的语气严肃起来:“设计保守?具体反馈是什么?”
“说领型、袖口、下摆都太传统,缺少惊喜。衣服质感好,但设计感不足,在银座这样的地方,吸引不了年轻客群。”
梁设计师沉默了片刻:“其实这个反馈,我和苏菲之前就讨论过。咱们的设计理念是‘静谧东方’,追求的是内敛、耐看。这在日本其他城市可能没问题,但在银座……确实可能会显得过于低调。银座的客人,要的是‘低调的奢华’,但低调不能等于无趣。”
“所以需要调整。但不能丢掉我们的核心。‘温玉’的质感、工艺,这是根基,不能动摇。要在设计上找到平衡——既有东方的静谧,又有现代的活力。这个度,需要你们去东京感受,去把握。”
“我明白。这样,我和苏菲安排一下,下周三飞东京。去店里看看,也去银座其他品牌逛逛,和客人聊聊。可能需要一周时间。”
“时间不是问题。关键是找到方向。另外,陈师傅可能也会去,他在工艺和面料上能给建议。你们三个,正好是设计、工艺、市场的铁三角。”
“陈师傅也去?那太好了。有他把关,我们在设计上的调整就不会偏离工艺的可行性。”
“好,那就这么定。我让林秘书安排行程和住宿。”
挂了电话,林卫东走到窗前。夜里的厂区很安静,只有“温玉坊”的灯还亮着——陈师傅带着人还在赶春季系列的订单。这批“温玉”用的是新到的兰精天丝,品质更好,但设计还是沿用了之前的简约风格。如果东京的反馈具有普遍性,那么这批衣服在银座可能还会遇到同样的问题。
但预售已经收了,必须按时交货。这是信誉问题。
他走回办公桌,打开抽屉,拿出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这是他从创业开始就用的笔记本,记录着每一次重要决策、每一次危机、每一次突破。翻到最新一页,他写下:
“3月15日。东京银座店遇冷,反馈:设计保守,缺乏惊喜。反思:品牌国际化过程中,如何平衡东方美学与国际时尚?既要保持根,又要适应土壤。派设计、工艺团队赴日调研。关键:找到静谧东方与现代时尚的交集点。”
合上笔记本,他揉了揉太阳穴。做品牌就是这样,没有一劳永逸。过了质量关,过管理关;过了管理关,过供应链关;过了供应链关,过设计关。一关接一关,关关难过,关关得过。
但这就是他要走的路。从决定做品牌那天起,他就知道,这不会是条平坦的路。
周三下午,梁设计师、苏设计师和陈师傅抵达东京成田机场。小野开车去接。去市区的路上,陈师傅一直看着窗外的景色,这是他第二次来东京,但上次匆匆忙忙,没来得及细看。
“东京的楼真高,路真干净。”他感叹。
“但节奏也真快。”梁设计师接话,“你看街上的人,走路都比香港快。”
到银座时已是傍晚。三人先去了店里,小野带着他们看了一圈,介绍了最近的销售情况和客户反馈。陈师傅仔细摸了摸新到的“温玉”成衣,又对着光看面料的光泽。
“料子没问题,工艺也没问题。”他肯定地说,“那就是样子的问题了。”
“我们去其他店看看。”苏设计师说,“看看银座的客人都在买什么。”
接下来的三天,三人成了银座的“街溜子”。他们逛遍了银座的主要商场和品牌店:三越、高岛屋、松屋,还有那些散落在街巷里的买手店、设计师品牌店。梁设计师带着素描本,看到有意思的设计就快速画下来。苏设计师用相机拍细节——领子、袖口、扣子、缝线。陈师傅则更关注面料和工艺,他会摸,会对着光看,会小声评价:“这件衬里做得不错”,“这个扣眼锁得一般”。
晚上,三人在酒店的房间里开会,桌上摊着草图、照片、笔记。
“我发现了,”梁设计师用笔敲着素描本,“银座卖得好的品牌,不管是国际大牌还是日本本土的,都有一个共同点:在细节处有巧思。比如这件衬衫,”他翻到一页草图,“看起来是基本款,但领子做了不对称设计,一边是尖领,一边是圆领。还有这件外套,看起来是经典风衣,但后背做了隐形褶皱,走动时有流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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