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友望连中午都没待住,就搭上去省城的专车,车窗外的垭口乡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之下。
哪还有上个星期狂风暴雨下的末世景象?
卢书记坐在面包车的最后一排位置上,看着缓缓倒退的街道以及正在路边清淤的乡民们。
脸上哪还有面对李砚舟时的强颜欢笑,取而代之全是愁苦之色。
体制内的“回炉重造”从来不是什么好事。
那所谓的乡村振兴专题培训班,明着是学习,实则是给犯了错的干部“挪位置”。
班里是有明确的淘汰指标的,结业后十有八九要被调去闲散部门下放,或者直接卸岗。
更何况现在正是垭口乡灾后重建的关键时期,留在这儿就能攥着实打实的政绩,不谈往上升进一步,起码是不会下降了。
可杨书记在这个时候把他调走,明摆着是不满到了极点,甚至到了“放任自流”的程度。
卢友望紧紧捏着手机,想给老领导打个电话求情。
手指悬在黑色的实体按键上老半天,终究还是放下了。
官场上官大一级压死人,杨新民是县委书记,比他不知道高了多少个级别。
就算把他调去乡卫生所当保安,他也得笑着应下来。
大概率还得说句“感谢领导栽培”,上位者金口玉言,又岂是一次两次求情能够平安落地的?
还不如安安心心去培训班参加学习,保不齐哪天等领导的气头过去了,还会想起自己这个当年在县农机厂,就一直兢兢业业的办公室副主任呢。
卢友望一走,垭口乡的日常工作就落到了王乡长头上。
可王乡长心里门儿清,自己就是个“临时管家”。
真正拍板的还是李砚舟!
毕竟李砚舟是县里派来的重建总负责人,不论威望还是权力都摆在那儿。
眼下最紧急的其实还不是重建,重建灾区是一个既漫长又艰难的活儿,远非一日之功。
现在最紧急的其实是安置受灾群众的相关工作。
乡招待所早住满了人,连走廊都搭了临时床铺,乡政府的宿舍更是腾出来一半位置,住的全是老人和孩子。
还有些乡民挤在镇上的空房子里,漏风漏雨的,日子过的相当苦。
要优先解决这些问题,才能让受灾乡民安心,从而全心全意投入接下来的重建工作。
傍晚时分,李砚舟收拾好行李,准备去乡招待所凑活几晚。
刚走出乡政府办公室,就见沈丹雪站在台阶下,手里还拎着个热水壶。
见他出来,立马笑着迎上来:“李县长,您这是要去招待所?”
“嗯,不然还能去哪?”李砚舟笑了笑,把行李袋往肩上提了提。
“卢书记临走前特地吩咐过我,给您安排了别的住处。”沈丹雪晃了晃手里的钥匙,笑面如花的说:“是乡党委的宿舍大院,比招待所要清静。
您也知道,招待所现在人多嘴杂,晚上吵的很,卢书记怕影响了您休息。
我已经让人打扫过了,这会儿应该能住了。”
李砚舟心里苦笑,这个卢友望,拍起马屁来真是无孔不入,不去当领导联络员可惜了。
他也没矫情,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沈乡长了。”
沈丹雪领着李砚舟往宿舍大院走。
那大院在乡党委西侧,隔着两条街,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老建筑。
门口的青砖门柱上刻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字,漆皮掉了大半,却依旧透着往日的庄重。
院子里是水泥地,裂缝里长了些杂草,却扫的干干净净。
两侧各有三栋两层小楼,红砖墙被雨水侵蚀的有些发黑。
窗户是老式的木框玻璃,框上还留着当年刷的绿漆。
院子中间有棵老槐树,枝繁叶茂,树干得两个人合抱才能围住。
树下摆着两张石桌,几条石凳,看的出来,当年设计这里时花了不少心思。
因为这小区比镇上那些歪歪扭扭的民宅大气多了,处处透着股“公家”的规整劲儿。
“这大院以前是乡领导的宿舍,后来新建了办公楼,就剩几户老职工在这儿住。”
沈丹雪一边开门一边解释,“给您安排的是东头第一间,一楼,进出方便。”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房间是一室一厅的格局,客厅不大,摆着一套旧沙发。
扶手处有些磨损,却被擦的锃亮。
墙上挂着台康佳新款的的液晶电视,旁边放着个简易书架,上面摆了几本农业跟法律相关的书籍。
墙角有台日立立式空调,外壳有些发黄,看着用了不少年,却干净的没有一丝灰尘。
里间是个卧室,有一张一米八的大木床,上面铺着崭新的蓝白格子床单。
床头柜上放着台灯跟热水壶,都是新的,一看就知道是专门替自己准备的。
虽说李砚舟不喜欢有人拍自己马屁,但不得不说,卢友望的这套做法令他非常舒坦。
难怪这次垭口乡洪灾后,杨书记没有严惩这个卢书记呢,看来有句话说的相当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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