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盘县乃至整个国内的县级治理结构中,权力金字塔的顶端,法定的“一把手”始终是县委书记。
而县长,即便贵为政府主官,行政级别与书记相同。
理论上也只是“二把手”。
这两者之间的权力定位存在着根本性的,不言自明的差异。
在决策权上,县委书记主持县委常委会。
对“三重一大”里的重大事项决策、重要干部任免、重大项目投资决策、大额资金使用,拥有最终的拍板权。
是名副其实的“班长”。
人事权上,县委书记更是牢牢掌控着科级及以上干部的动议,推荐乃至任免的主导权。
县长在这方面,通常只有建议权。
最终的决定需要上常委会。
而常委会往往是以书记的意见为主导。
就像刚才李砚舟提议将沈丹雪提拔为乡长。
即便他是一县之长,也需要在常委会上获得通过。
而杨新民自己,却几乎可以一言而决。
按理说没人敢在明面上反对。
要说县长有什么相对独立的权限,那大概就是对全县财政资金的支配权了。
但即便是这块“自留地”,县委书记若真想插手,通过常委会或者别的途径施加影响,也并非不可能。
按理说,这套权力运行的规则和等级界限如此明确。
李砚舟作为“二把手”,他怎么敢?
他怎么就敢绕开自己这个“一把手”,直接任命沈丹雪为与国旅集团对接项目的负责人?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越权,这简直是对他县委书记权威的公然挑战和赤裸裸的蔑视!
难道他李砚舟就不怕彻底得罪自己。
不怕在盘县官场寸步难行吗?
杨新民一时半会儿脑子完全转不过弯来。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让他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僵在宽大的办公桌前。
眼神发直,傻呆呆的看着面前一脸惶恐的联络员黄栋梁。
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
黄栋梁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杨书记?杨书记?
您...您没事吧?您千万别吓我啊。
您的血压和血脂都有些偏高,医生再三嘱咐,千万不能激动,更不能动怒呀...!”
杨新民此时才仿佛魂魄归位,猛的吸了一口气。
随即那股被冒犯,被挑战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般汹涌而上。
他愤怒的看向黄栋梁,质问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李砚舟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绕开我直接下达这种指令?
他是疯了吗!还是你觉得我杨新民是傻子,好糊弄?”
黄栋梁被吼的浑身一颤,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哭丧着脸说道:“书记,我...我怎么敢糊弄您啊。
事实...事实就是这样,李县长他...他真的已经跟国旅集团那边谈妥了。
政府的公函都发出去了,木已成舟了啊!”
杨新民再也维持不住往日的沉稳,破口大骂道:“放屁!乱弹琴!简直胡闹!”
他胸口剧烈起伏,猛地一指黄栋梁。
几乎是咆哮着下达命令令:“给我立刻,马上,给李砚舟打电话!
让他回来见我,我不管他在干什么,十五分钟内,我必须在我的办公室里见到他!”
黄栋梁吓的手忙脚乱,赶紧掏出手机,甚至不敢出去打。
就当着杨新民的面,用颤抖的手指拨通了李砚舟的电话。
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但传来的却不是李砚舟的声音。
而是其联络员张凯文那听起来颇为公式化的回应:“喂?黄秘书啊,找李县长?”
“是是是,小张啊,杨书记有紧急事情要找李县长,请他务必十五分钟内回来一趟...”黄栋梁急忙说道,语气里甚至带着恳求。
“哦,找李县长啊?他没空。”张凯文的回答干脆利落。
甚至没给黄栋梁继续说话的机会:“李县长正在垭口乡视察灾区安置房的内部装修进度呢。
这是关系到受灾群众能否按时入住的大事,实在抽不开身。
见杨书记?
行,黄秘书,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通知李县长,看他什么时候有空再回复您。”
说完,根本不等黄栋梁回应,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黄栋梁脸色惨白的举着手机,整个人僵在原地,根本不敢仔细看杨新民脸上的表情。
杨新民在一旁听的真真切切,整个人都傻了!
李砚舟的联络员...一个小小的联络员,都敢这么嚣张了?
连县委书记联络员的电话都敢直接挂断?
还用这种敷衍了事,近乎打发人的口气?
他妈的,这个世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规矩!
“砰!”
杨新民积压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
他狠狠一巴掌拍在实木办公桌上。
巨大的声响震的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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