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汤的余温尚在唇齿间徘徊,阁楼里却已开始了新的忙碌。
张万财将那颗失而复得的算盘珠子小心翼翼地拧紧,又开始对着账本噼啪作响,嘴里嘟囔着新的难题:“……这布价涨得忒快,孩子们过冬的棉衣还得想办法……”
何三姐收拾着碗筷,耳朵却灵光地捕捉到了这句话。
她麻利地将瓦罐摞起,插话道:“张老板,你光盯着布庄可不行!我跟你讲,南岸黄桷垭那边,有几个从下江逃难来的妇女,手巧得很,会翻新旧棉花,把几件破衣服拆洗拆洗,拼拼凑凑,就能改成暖和的小袄子,工钱还便宜!比你们直接买布请人做,起码省下三成!”
张万财打算盘的手停住了,眼睛一亮:“当真?三姐,你可帮大忙了!快说说,具体在哪儿?”
“就黄桷垭那颗老黄桷树往东第三个巷口,门口挂着个破斗笠的那家就是!”
何三姐如数家珍,“那家婆娘姓王,男人没了,带着个娃,不容易,但手艺没得说!”
贾玉振在一旁听着,若有所思。他放下手中的笔,对何三姐笑道:“三姐,你这可不只是帮了张老板,更是给我们上了一课。这市井街巷里,藏着解决问题的真学问。”
何三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我懂什么学问,就是街坊邻居住久了,谁家有什么难处,谁家有什么本事,心里有个谱罢了。”
“这就是学问。”贾玉振正色道,他拿起正在撰写的《民心录》稿纸,在上面添了几笔,
“而且是关乎生存,最实在不过的学问。民心所向,不仅在于大是大非,更在于这柴米油盐、御寒保暖的细微处。能将这些散落的智慧汇集起来,互通有无,便是凝聚人心的开始。”
他看向张万财:“老张,基金日后行事,要多听听像三姐这样的‘本地通’的意见。我们的根,得扎进这市井泥土里,才能长得牢。”
张万财连连点头,看向何三姐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敬佩:“三姐,以后基金采购、用工这些杂事,少不得要麻烦您当个‘顾问’!”
何三姐一听,腰板挺得更直了,脸上放光:“顾问不敢当!有事儿你们尽管吩咐!别的不敢说,这七星岗乃至南岸,哪家东西实惠,哪家人实诚,我何三门儿清!”
这温馨而充满烟火气的一幕,被苏婉清悄悄用炭笔勾勒在了速写本上。
画中,张万财捧着账本虚心求教,何三姐叉着腰意气风发,贾玉振执笔沉吟,小希望满眼崇拜。她打算将这幅画稍后润色,作为《民心录》中“民智”一章的配图。
午后,阿四跑来汇报“听风者”们收集到的“民声”。今天的内容格外鲜活。
“先生,码头上的刘大爷说,现在帮基金搬物资,心里特踏实,感觉腰杆都比以前直了!他还编了句顺口溜,我说给您听:‘希望基金一碗粥,暖了肚皮暖心头;奸商特务瞪眼瞅,咱们百姓有奔头!’”
贾玉振听得笑了起来:“好!这话虽糙,理却真。记下来。”
阿四又压低声音:“还有件事,挺逗的。咱们不是把《平民千字文》发出去一些吗?有个在菜市场卖姜的老汉,不识字,但他孙子在夜校学。
老汉现在卖姜,不用秤了,就摆出几堆,旁边用粉笔写着‘一分’、‘二分’、‘五分’。他说,这叫……呃……跟贾先生学的,‘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生意反倒比以前更好了!”
苏婉清忍俊不禁:“这活学活用,倒是快。”
贾玉振眼中闪着欣慰的光:“这就是觉醒。哪怕只是最初级的识字,也能让人活得更有尊严,更讲规矩。
这比我们空喊一百句口号都有力。”他立刻将这个例子记入《民心录》,作为“知识改变生存”的鲜活注脚。
然而,暗处的窥伺并未因这温馨的日常而停止。傍晚时分,胡风再次匆匆而来,脸色凝重。
“玉振,情况有些变化。”他接过苏婉清递来的水,没顾上喝,
“楚天那边似乎调整了策略。他们不再直接攻击你和基金,而是开始暗中扶持另一个‘慈善’组织,叫什么‘仁爱救济会’,也在南岸开设了粥棚,而且米粥看起来比我们的还要稠些。”
张万财一听就急了:“这不是拆台吗?他们哪来的那么多粮食?”
胡风冷笑:“谁知道呢?也许是抄了哪个倒霉粮商的家得来的不义之财。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想通过这种‘竞争’,把民心拉过去,或者至少,把水搅浑。”
贾玉振沉吟片刻,问道:“这个‘仁爱救济会’,行事如何?”
“表面上自然是仁义道德。”胡风语带讥讽,“但据我观察,他们施粥时,旁边总有人记录领粥人的姓名、住址,像是在建立名册。而且,有传言说,领了他们的粥,就不能再领希望基金的。”
“这是在圈人,搞分化。”贾玉振一针见血。
“那我们怎么办?也加大米量?”张万财急道,“可我们的粮食都是有数的,还得考虑持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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