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写供词,是写你想写的任何东西,给过去的自己,给未来的某个人,或者只是涂鸦。
他说,文字有时候能让人看清自己的心。”
门轻轻关上。审讯室里只剩下千代子,一碗冒着热气的面,几张摊开的照片和抄录的诗句,还有角落里那盏孤灯。
寂静吞噬了一切。
远处隐约传来不知名的夜鸟啼叫,更添空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千代子的目光在照片、诗句和那碗面之间游移。
胃部的绞痛越来越清晰,那香气无孔不入。
她想起受训时,饥饿也是训练项目之一,那时靠的是对帝国荣光的幻想来抵御。
现在,支撑她的幻想,似乎正在褪色。
她忽然很想知道,那个叫孙德胜的老兵,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塞给她窝头的李嫂,知不知道她是来杀人的特务?
那些哼着歌的女工,如果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还会对她露出那种朴实的笑容吗?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却像虫子一样啃噬着她。
最终,生理的需求压倒了一切。
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僵硬,用被铐住的双手,捧起了那只粗瓷碗。碗壁传来的温热,让她冰凉的手指微微一颤。
她低下头,喝了一口汤。很普通的清汤,有点咸,但很鲜。
然后是面条,煮得软硬适中。荷包蛋的蛋黄是溏心的,流出来,混在汤里。
她一口一口地吃着,吃得很慢,很仔细。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滴进面汤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是为这碗面的温暖?
是为自己可能永远回不去的“家”?是为那些死在她手上或间接因她而死的人?
还是为那个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令人怀疑的“使命”?
一碗面吃完,身上似乎有了些力气,心里却空荡荡的,仿佛某个一直坚守的东西,随着这碗面被吞下、消化,也随之瓦解了。
她看着桌上那张抄录着《辞圣书》的纸,又看向空碗。良久,她对着门外,用干涩的声音说:“纸笔。”
看守很快送来了一叠粗糙的草纸和一支铅笔。没有桌子,只有固定在扶手上的小木板。
千代子拿起铅笔,笔尖悬在纸面上,久久未落。她不知道该写什么。
写供词?那意味着彻底的背叛,意味着她过去十几年人生的全部意义被彻底否定。
写悔过书?她甚至不清楚自己究竟“悔”什么,“过”又是什么。
笔尖最终落下。她没有写字,而是画了起来。先是几道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屋顶,一个院子。
然后是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院子里,仰着头。
她在人影周围,画了许多歪歪扭扭的小点。
画得很幼稚,完全不像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工应有的水平。
画完后,她看着这幅涂鸦,怔怔出神。
屋顶是希望基金女工宿舍的轮廓,人影或许是她自己,那些小点……是星星吗?是《夜空中最亮的星》里的星星?
她又翻过一页,犹豫了一下,用日文写下了一行字:
妈妈,这里的星空,和富士山下的,不一样。
写完后,她像被烫到一样,迅速将这一页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
这是致命的软弱,是绝对不能暴露的破绽。
然而,当徐远帆第二天清晨再次来到审讯室,看到那幅涂鸦和桌上空了的碗时,他知道,那柄名为“竹叶青”的毒刃,最坚硬的刃尖,已经出现了第一道细微的裂痕。
贾玉振种下的那颗关于“人”的种子,正在最不可能的地方,艰难地试图萌芽。
与此同时,在重庆的各个角落,影佐祯昭的“腐根”计划,开始悄然渗透。
一些关于希望基金账目不明的流言,在部分茶馆悄然流传;
几个与工坊有竞争关系的小商贩,开始抱怨希望皂“挤占市场”、“背后有靠山”;
甚至有人私下议论,贾玉振与“那边”(指延安)走得太近,恐非纯然的文化人……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而阁楼里的灯光,依旧彻夜长明,照亮着笔下不断延伸的《根须》,也照亮着前方更加诡谲莫测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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