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谣言如沸
五月初三,重庆的晨雾散得比往日早些。
周特派员坐在“望江楼”二楼的雅间里,端起青花盖碗,慢条斯理地刮着茶沫。
窗外是嘉陵江滚滚的浊流,对岸七星岗的屋瓦在晨光里泛着湿漉漉的光。
刘麻子垂手立在旁边,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特派员,都安排妥了。王婆子、张寡妇、李快嘴,这三个是七星岗有名的长舌妇,给了每人两块大洋,保准说得有鼻子有眼。”
“怎么说?”周特派员眼皮都没抬。
“按您的吩咐,”刘麻子压低声音,“就说前日在仁济诊所亲眼所见——贾玉振扶着苏婉清出来,苏婉清脸色惨白,捂着肚子直犯恶心。
贾玉振急得满头汗,抓药时还特意问‘这药孕妇能吃否?’”
周特派员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还不够。再加点细节——就说看见苏婉清在诊所里吐了,吐的是酸水;贾玉振掏手绢给她擦嘴,动作那叫一个温柔;
抓完药,两人没直接回七星岗,拐到南街‘福寿斋’买了包酸梅——那可是害喜的人最爱吃的。”
“高!实在是高!”刘麻子竖起大拇指,“有地点、有细节、有动作、有物件,任谁听了都得起疑!”
“起疑?”周特派员放下茶碗,终于抬起眼皮,眼中寒光一闪,“我要的不是起疑,是要全重庆的人都相信,贾玉振表面道貌岸然,实则早就和女助手暗通款曲,珠胎暗结!
一个道德有亏的人,说的话还有人信吗?写的文章还有人看吗?”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着手:“记住,谣言要分三拨传。
第一拨,先让那几个婆子在菜市口、洗衣摊、茶馆这些妇人扎堆的地方说,说得越细越好。
第二拨,找几个半大孩子,在学堂门口、报童堆里传,童言无忌,最是可信。
第三拨……”他转过身,“你亲自去,找几个与希望基金有过节的小商贩,让他们‘愤愤不平’地抱怨——‘贾先生平时满口仁义道德,原来也是个伪君子!’”
刘麻子连连点头:“明白!层层递进,假作真时真亦假!”
“去吧。”周特派员挥挥手,“我就在这儿看着。看看这场好戏,怎么开场。”
辰时三刻,菜市口。
王婆子挎着菜篮,在豆腐摊前停下,左右看看,神秘兮兮地对摊主婆娘说:“张婶,你听说了没?希望基金那位苏小姐……”
“咋啦?”张婶正在切豆腐,头也不抬。
“有喜啦!”王婆子声音压得极低,却刚好能让周围几个挑菜的主妇听见,“前儿在仁济诊所,我亲眼瞧见的!苏小姐吐得那叫一个惨,贾先生急得团团转……”
“真的假的?”旁边一个穿蓝布衫的妇人凑过来。
“千真万确!”王婆子拍着大腿,“我还看见贾先生去‘福寿斋’买酸梅呢!一买就是一包!你说说,这要不是害喜,买那么多酸梅做啥?”
消息像滴进滚油的水,炸开了。
巳时正,学堂门口。
几个半大孩子追打着跑过,一个胖小子边跑边喊:“贾先生要当爹啦!苏小姐肚子里有娃娃啦!”
“瞎说!”瘦高个的孩子停下,“你咋知道?”
“我娘说的!我娘说王婆婆亲眼看见的!”胖小子煞有介事,“苏小姐在诊所吐酸水,贾先生给她擦嘴,还买酸梅!”
孩子们哄笑起来,追打着跑远。
路过的大人听见了,摇摇头,又点点头。
午时初,七星岗茶馆。
李快嘴坐在最显眼的位置,把茶碗往桌上重重一顿:“我就说嘛!孤男寡女,天天共处一室,能没点事?贾玉振装得跟圣人似的,原来早就把女助手肚子搞大了!”
“不能吧?”有人质疑,“贾先生不像那种人……”
“不像?”李快嘴嗤笑,“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想想,要不是真有事,他俩为啥不成亲?
拖着干啥?等肚子藏不住了?”
茶馆里议论纷纷。
有人不信,有人将信将疑,更多的人则是——恍然大悟。
“怪不得!我就说贾先生对苏小姐特别照顾!”
“是啊,苏小姐看贾先生的眼神也不对……”
“要真是这样……倒也是桩好事?两人挺般配的……”
谣言在发酵,在变异,在生根。
到了午后,已经衍生出七八个版本:有的说苏婉清已经怀了三个月,有的说两人早就在北平私定终身,有的甚至说见过贾玉振偷偷给苏婉清熬安胎药……
第二折:沸腾山城
未时二刻,“望江楼”雅间。
周特派员站在窗前,手里举着望远镜,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他看见菜市口聚起了一堆人,看见茶馆里争得面红耳赤,看见街坊邻里交头接耳。
“好,好得很。”他放下望远镜,对刘麻子说,“你看,人心就是这么好操纵。
几句闲话,就能让一个‘完人’沾上洗不掉的污点。”
刘麻子谄笑:“都是特派员运筹帷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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