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折:佳偶天成
希望基金院子里,已经乱成一锅粥。
苏婉清被十几个妇人围在中间,百口莫辩。
“苏小姐,你就认了吧!这是好事!”
“贾先生多好的人,你跟了他,我们放心!”
“赶紧定日子,趁肚子还不显怀……”
苏婉清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真没有!我和贾先生清清白白!你们不能这样……”
“哎呀还害羞!”何三姐抹着眼泪笑,“三姐是过来人,懂!你放心,婚事咱们给你张罗得妥妥的,绝不让你受委屈!”
贾玉振从阁楼下来,刚开口说了句“诸位误会”,就被码头工人老刘的大嗓门盖过去了:
“贾先生!你就别推辞了!兄弟们红布都买好了!”
老刘抖开那块大红绸布,虽然粗糙,但红得扎眼,“咱们重庆爷们,敢作敢当!
苏小姐跟了你,你就要负责!
办喜事!热热闹闹办!”
工人们齐声喊:“办喜事!办喜事!”
学生们也跟着起哄:“贾先生娶亲!苏小姐出嫁!”
满院子的人,从七旬老妪到垂髫孩童,全都眼巴巴看着他们。
那眼神里没有一丝鄙夷,只有满满的、热腾腾的祝福——在这朝不保夕的乱世,能亲眼见证一桩姻缘,仿佛自己也沾了喜气,有了盼头。
贾玉振和苏婉清对视一眼。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困窘、同样的无奈,以及……深藏眼底的一丝悸动。
是啊,这些年来,从北平到重庆,生死与共,肝胆相照。
那份情愫早就深种,只是国难当头,谁都不敢触碰。
如今被这荒唐的谣言撕开伪装,赤裸裸地晾在光天化日之下……
贾玉振忽然笑了。
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诸位,”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院子,“玉振与苏小姐,确无私情。
但今日诸位盛意,拳拳之心,玉振感念。
请容我与苏小姐……单独说几句话。”
众人爆发出欢呼——这在他们听来,就是答应了!
何三姐喜极而泣,拉着女工们去张罗。
张万财开始列采买单子。
胡风扶了扶眼镜,已经开始想祝词了。
阁楼上,门窗紧闭。
苏婉清背对着贾玉振,肩膀微微颤抖。
贾玉振站在她身后,沉默了许久。
“婉清,”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我本打算,等抗战胜利,天下太平,再向你……提这件事。不是不愿,是不敢。”
他走到窗前,望着院子里忙碌的人群:“我的敌人太多了。日本人要我死,汉奸要我亡,重庆官场里想踩着我往上爬的,不计其数。
跟了我,你便永远在风口浪尖,难得一日安宁。我怕……怕护不住你。”
苏婉清转过身,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异常清澈:“玉振,从北平收容所你救下我那日起,从太行山突围你握紧我的手那刻,从武汉风波你挡在我身前那时——我何时安宁过?
炸弹落下时,特务追捕时,哪一次不是命悬一线?”
她走近一步,直视他的眼睛:“我不怕危险。我只怕,这些危险时刻,身边没有你。
若注定要在乱世浮沉,我愿与你同舟共济,生死不离。”
话已至此,再无遮掩。
贾玉振长久地看着她,眼中有什么东西在融化,又在凝聚。
终于,他走到书桌前,铺纸研墨。
笔落,诗成。
《乱世帖》
国破山河在,心同日月长。
不求花轿锦,但许并肩扛。
笔墨为聘礼,烽烟作洞房。
此身许家国,此心赠苏娘。
他双手捧起诗笺,转身,递到她面前:“婉清,我没有家财万贯,没有高官厚禄,只有这支笔,这颗心,和这首不成器的诗。
在这乱世之中,你……可愿嫁我?”
苏婉清的眼泪滚落下来。她没有接诗笺,而是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的手上。
“愿。”
第四折:红烛高烧
婚事定在三日后,简办。
消息传出,重庆轰动。
《中央日报》头版发短讯:“文坛佳话!贾玉振苏婉清乱世结缘”。
副标题:“笔墨为聘,烽烟作证”。
《大公报》评论:“当此国难,有此良缘,足见民族生机不绝。
祝福新人,亦祝福中国。”
连街边小报都凑热闹:“独家揭秘!贾苏恋史——从北平到重庆的生死相依!”
婚礼那日,希望基金院子挤得水泄不通。
街坊邻居来了,码头工人来了,夜校学生来了,报馆记者来了,连资源委员会的宋怀远、文化界的胡风、陶行之都来了。
院子中央摆着八仙桌,红烛高烧,粗茶待客。
最令人意外的是,市政府、市党部居然也派了代表,送来一副贺联:“国尔忘家诚壮士,志同道合是良缘。”
——虽然谁都看得出是场面文章,但至少说明,官方至少在明面上,承认了这桩婚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