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鄂西前线,日军第39师团某联队指挥部
联队长岛田少佐放下手中的电话,眉头紧锁。电话是师团参谋部打来的,传达的命令很奇怪:“即日起,暂停大规模进攻作战,以巩固现有防线、清剿小股游击队为主。
另,各部队需加强‘文化纪律’,禁止官兵传唱、传播某些‘非战意’音乐……”
“文化纪律?”岛田低声重复,觉得荒诞。
战争打了这几年,皇军什么时候在乎过士兵唱什么歌?
他走到作战地图前。地图上,红色和蓝色的箭头犬牙交错,他的联队在过去半个月里推进了十二公里,虽然代价不小,但势头正好。上面突然叫停,实在蹊跷。
“联队长。”情报官推门进来,递上一份简报,“侦察队报告,昨夜对面支那军阵地,有多处传来口琴声,旋律相似,似乎是同一首曲子。
另外,我们在监听支那军无线电时,偶然截获一段音乐广播——是重庆电台的节目,内容是一首中文情歌。”
岛田接过简报,扫了一眼:“情歌?”
“是的。歌词大意是关于爱情和等待,旋律……很柔和。”
情报官斟酌着词句,“奇怪的是,我们自己的士兵中,似乎也有人私下在哼类似的调子。
昨晚三中队有个士兵在哨位上小声唱,被曹长发现,训斥了一顿。”
岛田走到窗边。指挥部设在半山腰的一座祠堂里,窗外能看见层层叠叠的山峦,秋色已深,枫叶红得像血。
远处,双方阵地的交界处,今天异常安静,连往常每天定时进行的炮火试探都停了。
太安静了。
安静得让人不安。
他回到桌前,翻开自己的战地日记,写下:
十月二十八日,晴。接师团令,暂停进攻。原因未明。
对面支那军阵地夜间常闻乐声,疑为同一旋律。
我军士兵间亦偶有哼唱,军纪部门已注意。
上级强调“文化战暂缓”,奇怪。战争何时需要为音乐让路了?
写到这里,他停下笔,忽然想起什么,问情报官:“那首歌……有录音吗?”
“截获的广播信号质量很差,但技术部门尝试做了记录。联队长要听吗?”
岛田沉默片刻,点头:“拿过来。”
十分钟后,一台笨重的磁带录音机被搬进指挥部。
情报官按下播放键。先是一阵沙沙的噪音,然后,断断续续的歌声传出来。
中文他听不懂,但旋律像山间的溪水,清冷,蜿蜒,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忧伤。
副官在一旁低声翻译歌词大意:“……爱你一万年……不只是一句誓言……若我倒在某个无名山顶……最后的气息仍会拼成……你的姓名……”
岛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
歌声放完了。
指挥部里一片寂静,只有录音磁带空转的嘶嘶声。
良久,岛田挥挥手:“拿出去吧。”
录音机被抬走。
岛田独自站在地图前,看着那些代表敌我力量的箭头。
忽然,他想起家乡京都的秋天,想起妻子和歌子,想起出征前夜,她默默为他整理行装,最后只说了一句:“请务必活着回来。”
那时樱花刚落,如今枫叶已红。
他摇摇头,甩开这些不合时宜的念头,对门外喊道:“传令各大队:执行师团命令,转入防御。另,加强阵地巡哨,防止支那军趁机偷袭。”
武汉,日军“梅机关”机关长办公室
影佐祯昭大佐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重庆情报站发来的密报。
密报很详细,记录了贾玉振近一个月的活动:出席唱片发布会、接受电台专访、在《七月》杂志发表新诗、与文艺界人士聚会……末尾总结:“目标近期专注情歌创作及传播,未发表任何政治性言论,与中共驻渝人员接触限于文艺交流,未发现异常。”
办公桌对面,情报参谋小野中佐笔直站立,等待指示。
“小野君,”影佐缓缓开口,“你怎么看?”
小野毫不犹豫:“大佐,这是绝佳机会!此人之前发表《未来之书》《绝望之花》,煽动性极强,对我‘圣战’宣传造成很大干扰。
如今他沉溺于儿女情长,正是清除隐患之时。
我建议启动‘猎星计划’备用方案,派人执行暗杀。”
影佐没有立刻回答。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是汉口江滩,长江浩浩东去,江面上日本海军的炮艇在巡逻。
更远处,被炸毁的江汉关钟楼只剩下焦黑的骨架,指向天空,像一截断指。
“小野君,你听过他的歌吗?”影佐忽然问。
小野一愣:“属下……没有。”
影佐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唱片,放进桌上的留声机。
这是“梅机关”技术部门通过特殊渠道搞到的《山城情笺》拷贝,日文翻译稿就压在玻璃板下。
歌声流淌出来。
是《万年》的日文填词版,请了上海租界的日本侨民音乐家重新编曲,保留了原曲的旋律,歌词改得更符合“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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