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菩萨,天老爷——这都还没来得及抄书目呢!
主子知道了他又要有好果子吃了。
内心骂骂咧咧,这猫儿也要捣乱,忙得他都要把门槛踏出火星子了。
一个个爪子死死扒在裤腿衣袖上。
更甚者,几只小猫儿简直在他头上做了窝,就连下雨了也不愿离去。
他远远望着远处有两人驾马而来,那熟悉的面容——
不妙!
他慌慌张张抬进最后一个箱子,心中焦急,想赶紧把大门关上。
却不料还是晚了一步,脚下还一个踉跄,箱子里的书册都摔了出来。
——好在这一箱都是竹简。
可他本人就更是狼狈了,猫儿们被这动静一吓,非但不走,反而个个优雅地踮着脚步,在雨中行走,簇拥到他脸上来观赏这番狼狈姿态。
这差事怕是彻底办砸了,不是败给高手,而是栽在了一群猫爪下。
春翎老远便瞧见府门前有个被十几只猫缠挂的“毛人”。
那人见她们来,吓得一个趔趄,怀中竹简哗啦散落,结结实实摔在地上——那动静,惊得满院猫飞狗跳。
“吁~”
宁安勒住马,雨水顺着她光洁的下颌滴落。
她利落地甩镫下马,动作不见丝毫迟滞。
“小哥别怕,我们无恶意。想借您一处地方暂避风雨,雨停就走。”
春翎声音温和,意在安抚。
说话间,两人已自然而然地走上前,并未顾忌地上的狼藉与水洼。
见影七摔得狼狈,宁安下意识伸手去扶。
五指扣住他手臂的瞬间,影七心下悚然,本能运劲欲挣,竟纹丝不动!
那力道沉如铁钳,精准地钉住了他。
宁安公主,
竟有几分像主子?!
恐怖如斯!!!
他心下骇然,不敢再深想,更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只能僵硬地任由宁安将他拉起。
宁安蹲下身,从玳瑁小猫爪下拾起那卷竹简。
泥水被拂去,一行古朴的刻文刺入眼帘——
《玄令国风物考》。
她的呼吸骤然停滞,浑身血液在此刻一同涌入心脏,指尖发颤。
踏破铁鞋无觅处……
竟在此地,以此种方式。
雨声敲打着屋檐,越下越密。
……
自那日后,宁安便成了这处气象恢弘的宅院的常客。
她与春翎扮作京中女官,化名“朱砂”,托辞为修缮宫中古籍,奉旨勘验京郊所产用于制墨的矿物。
柳清听闻,不由失笑——
这由头,倒与他那外甥“访花使”的名号,异曲同工。
角落的影七闻言,眼角狠狠一抽,内心已是哀鸿遍野:
又一个“奉旨”的!
上一个这么说的“访花使”,如今正让他在这儿对着满院猫狗和禁书胆战心惊。
这“奉旨”二字,莫非是京城里最流行的幌子不成?
他现在能不能也“奉旨失忆”?
这柳掌柜看着人畜无害,满屋藏的可都是能掉脑袋的东西!
素日冷落的门庭,因这眉眼爽利、神采飞扬的“朱砂”而添了生气。
她举手投足间那份自信坦然,竟隐隐勾出柳清记忆中小妹模糊的影子。
他心下无端欢喜,盼着她常来。
宁安亦觉这位柳先生面容俊雅,气质温润,与这朱门高墙格格不入,反倒和蔼得令人心安。
宁安言语间,常不自觉流露出“女子未必不如男”的峥嵘意气。
宫闱深深,无人懂她这份离经叛道;
旧事尘封,亦无人与柳清聊起这些尘封旧话。
此刻听她所言,柳清眼底骤然焕发出神采,抚着茉莉:
“朱砂姑娘此言,真似我家小妹当年。非是容貌,是这骨子里透出的气性!”
“当真?”
宁安眼眸一亮,兴致勃勃地倾身,“听先生这么说,我倒真想结识您家这位小妹了!”
一阵秋风恰巧穿过庭院,卷起几片落叶。
柳清眼底的光泽随着这阵风悄然熄灭了。
“她……许多年前,为寻阿姊,再无音信。”
宁安安慰的话语哽在喉头。
柳清阖眼,一度静默。
再度睁眼时将目光转向在宁安脚边打转的玳瑁小猫,
“……不提这些了。你看这小东西,倒是与你最亲。”
一老一少,竟成忘年知交。
柳清常坐庭前,爱说些山野旧闻。
提及猛兽,他道即便大虫之威,亦有奇诡命门。
“譬如一种极尖锐的哨音,”
他指尖在空气中轻轻一划,
“便能慑其心魄。猫儿亦如此。”
宁安闻所未闻,默默记在心里。
那只往来频繁传递消息的玄鸮,羽翼几乎被频繁的差遣唤秃。
影七对着它,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仿佛预见了自己被主子拆骨剥皮的未来。
偶闻柳清扬声唤“影七”,宁安不经意递去一个眼神,
春翎便会意笑问:
“小哥名字倒别致。”
影七心头骤紧——完啦!
面上支吾,只道是避主家字讳,原姓景,行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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