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狩的血腥气尚未淡去。
陆相府内,
白幡仍在府门上簌簌而动。
老丞相近日尤爱流连于院中,亲自持了银剪,立于那株百年棠树下。
他一身素服未换,与府门的白幡是同一种颜色。
目光如古井,掠过虬结的枝干。
他探手,指尖抚过一处横生的枝杈——它生得位置刁钻,与主干虬结,扰乱了整株气象。
“咔嚓。”
手腕沉稳发力,利刃切入木质的声音干净利落。
那截枝桠,应声而落,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几片被牵连的黄叶打着旋儿飘下,掠过他肩头。
他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残枝,对垂手侍立一旁的管家淡然吩咐:
“清出去吧,碍眼。”
书房内,熏香淡薄,不复往日。
老管家捧着厚厚一摞地契与账册,轻手轻脚地放在陆丞相的书案上。
陆相的目光掠过最上面几张——
那是京郊几处他几乎已记不清模样的田庄。
轻轻屏退仆役,指尖在其上缓慢移动,最终停在京郊几处用朱笔圈画、看似最不起眼的田庄与店铺名目上。
他取过一支狼毫,未蘸朱砂,而是蘸了清水,在那几处名目上缓缓划过。
水痕浸润纸面,字迹暂时变得深浓、醒目。
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淡去,只留下一片将干未干的湿润痕迹。
“家业冗杂,需为儿孙计,清减些也好。”
他像是在自语,声音不高,却足够让窗外候着的、那位刚被提拔上来、专门负责“庶务”的心腹长史听清。
他顿了顿,状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
“相关的旧文书,也一并理清,莫要遗漏,平白授人以柄。”
长史依照最严苛的律法流程进行。
变卖、过户,账目清晰,银货两讫,任谁都挑不出错处。
那几个接手产业的“新晋商人”,背景清白得如新雪,履历间还沾着几分江南的泥土腥气。
在移交最后一批地契账册时,陆家的老账房“老眼昏花”,将一个不起眼的木匣子,连同那些明面上的文书,一并推给了对方。
“皆是些无用旧物,堆放占地方,劳烦一并处置了。”
老账房絮絮叨叨,浑然不觉。
陆丞相站在书房的窗边,望着檐下未撤的白幡在风中翻飞。
一滴水珠顺着脸颊的沟壑滚落,滴在素服的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暮色中,一缕清冽的香气,不知从何处飘来,拂白了老丞相的鬓角。
——
东宫的风,也送来了那新修剪枝叶的青草气。
墨丸,那团小小的玄色身影,正沉浸在一场与自己尾巴的殊死搏斗中。
它发现了这个总是跟在身后的“坏家伙”,立刻如临大敌,圆眼里满是警惕。
它转着圈地追咬,却总也追不上那根调皮的东西。
转得太急,便会晕头转向地跌坐在地,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茫然,仿佛在疑惑:
“刚才那个坏家伙跑哪儿去了?”
内侍轻手轻脚地步入,低声禀报着日常事务。
乔慕别静坐案后,并未理会内侍的禀报,亦未分神给那团嬉闹的墨丸。
他正垂眸,专注于手中的香事。
修长的手指持着香铲,不疾不徐地将香粉填入。
几乎在内侍退下的同时,檐角似有极轻微的羽翼拂动声。
墨丸似乎被这微不足道的动静吸引了注意,放弃了与尾巴的无望纠缠,转而迈着蹒跚的步子,一头扎进角落松软的猫窝里扑腾起来。
小家伙奋力撕扯着一角绢布,可怜的绢帛被它的小牙和小爪又抓又咬,隐隐的,能看见一个如同鬼画符般的“柒”字,在其间若隐若现,正被小家伙们无知无觉地撕扯、玩弄。
乔慕别并未抬眼。
他从容压平香粉,手腕轻提,起出香篆。
一副连绵精美的祥云图案完整地呈现于香炉灰上。
他执起线香,在一旁的烛火上引燃。
一缕青烟袅袅而起,由细变浓,循着那云纹的轨迹缓缓蔓延,最终在殿中散开清冽甘柔之韵。
他静静看着那香烟缭绕。
风过庭树,枝叶低语。
香烟流转,在他沉静的眸底映出微光。他指尖轻抬,将线香,稳稳插入香炉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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