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行这举动,反而令乔慕别催出了更汹涌的泪意——
这部分,不在计划之内。
待他看到白秀行眼中再无怀疑,他垂下了眼,深吸一口气。
玄鸮敛了敛翅。
再抬起时,眸中水光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一片被洗涤过的清明。
“秀行……你可知,前些时日,秋日飞雪。”
秀行一怔,回忆起来,点点头。
“正是那日!我那妹妹宁安,被父皇一句‘想要权力,便去笼中徒手搏虎’逼得几乎送命!”
秀行倒吸一口凉气,眼前闪过听闻的只言片语与宋辞严厉噤声的画面。
“秋雪未至,血先染沙。这便是他‘爱’子女的方式。”
白秀行惊恐地抱着杜衡。
“雪是‘祥瑞’,虎是‘祥瑞’,唯有我妹妹的哭喊与碎裂的骨头不是。你看,在他那里,天地异象、骨肉亲情、乃至人命,都可以被重新‘定义’,只为佐证他的意志。”
白秀行如遭雷击,连连摇头,几乎无法思考:
“不……这不可能……这!陛下他……他怎么可以……”
乔慕别将他这全套惊惧、查验、崩溃的过程尽收眼底。
秀行的反应,比他预想的更完美——
“今日之言,乃滔天之祸。若非将你视为……世间难得的赤诚之人,我断不敢言。”
白秀行心乱如麻,想起凤君殿下“浸色”的易碎,再看柳兄眼中那份沉重的信任,草木之心被巨大的悲悯与混乱淹没:
“殿下……我……我需要想一想。这……这已非我能分辨的风雨。”
乔慕别走进,蹲下。
松塔木铃发出轻响。
“叮铃——”
“秀行,我将这些告诉你,只因……我不愿再骗你。在这冰冷的世界里,你的赤诚,是唯一让我觉得‘真实’还在的东西。若连你也觉得我龌龊、觉得我活该……那我这‘柳昀’,便真的死了。”
他将一枚松塔木铃放入白秀行掌心,握住秀行冰凉的手腕:
“无论我是‘柳昀’还是‘乔慕别’,与你松下论道、灯下辨草之心,未曾有伪。”
白秀行仍能闻到香囊的草木气。
“秀行,我最担心的……是你。”
声音陡然放轻,
“他待你太好了。超擢封侯,允你设百草苑,连你的猫儿都赐予官身……这泼天的恩宠,背后是何等代价?你看他对宁安的态度,便该知道……他将你捧得越高,将来若要你跌落、要你顺从、要你……成为另一个‘珍藏’时,你便越无退路。”
最后,以一句混杂着恐惧与预言的低语结束。
玄鸮无声飞落,立于太子肩头,此刻正静静注视着他和杜衡。
“父皇的心,深不见底。他现在对你笑,或许只是觉得……你这株来自山野的灵芝,新鲜有趣,尚未到采摘烹制的时候。”
!!!
采摘……烹制!!!
“咪!!!”
秀行抱紧杜衡,一人一猫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立于太子肩头的玄鸮,脖颈极其缓慢地、以一种完全违背生灵常理的角度,无声地转动了一百八十度。
那双冰冷的、圆睁的瞳仁,越过太子的侧脸,精准地锁定了瘫坐于地、面色如纸的白秀行。
啊啊啊啊啊!!!
“咪咪咪咪咪!!!”
杜衡拼命往秀行怀里钻。
秀行想起陛下说他和杜衡是祥瑞,也想起南书房内,“我”的自称。
南风树的气根,瞬息绞紧,不再是依偎,是缠缚。
“说‘我’。”
陛下嵌进青衣的五指,幻作花匠修剪过度的手,咔嚓一声,断的不是枯枝,是新蕊。
龙涎香暖腥,扑面而来,不再是书斋清雅,是暖房过炽的闷,催得人头晕。
原来那声“我”,是暖房主人俯身,对一株新移入的异草,说的体面话。
只为让它安心扎根,长得更肥润些,好候着采摘的时辰。
汗毛倒竖!
凉意自脚底窜起。
眼前银杏灿金,却似蒙了霜。
而几乎同时——
安乐宫,那株被陛下钳在怀里的青影,猛地撞回心头。
殿下那时,不正像一株喜阴的玉簪,被强行挪到了正午的日头下?
叶片蜷缩,光华内敛,甜香下渗出药石的苦。
他忽然懂了那笑里的月影为何美得令人心窒——那是石缝里的花,拼尽力气绽出的一瞬。
根本已在过暖的“呵护”里,悄悄溃烂。
这哪是如“南风树”般独特而牢固的羁绊?!
一股尖锐的怜惜,混着兔死狐悲的惧意,狠狠攫住了他。
他望着眼前的太子玄衣,唇色尽失。
这不正是他和柳兄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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