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第三十七个小时**
实验室的恒温系统发出如蜂群振翅般轻微而持续的嗡鸣,将温度一丝不苟地精确维持在18.5摄氏度——这是陈景经过数以千计的实验,在理性数据分析与身体本能感受之间找到的微妙平衡点,是他思维最为敏锐的“黄金温度”。他身上那件白大褂依旧浆洗得笔挺,纤尘不染,仿佛是这混乱时空中的最后一座秩序堡垒。然而,他眼底的血丝已经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网络,诉说着连续三十七个小时高强度脑力消耗的代价,眼窝深陷,像是承载了过多黑暗历史的容器。
他的全息工作台仿佛一个微缩的宇宙核心,悬浮着三组奔腾不息的数据流瀑布:左侧是1888年开膛手杰克案泛黄且带着历史噪点的原始现场照片,每一像素都浸透着维多利亚时代的迷雾与恐怖;中间是现代复制品经由高精度激光扫描后生成的、冰冷而精确的全息模型,连最细微的织物纤维都清晰可辨;右侧则是陈景呕心沥血开发的“行为特征分析矩阵”,无数参数和算法如同神经突触般不断连接、闪烁、推演。
“伤口角度平均偏差小于0.15度,施力模式匹配度99.7%,作案时间窗口选择逻辑一致性高达99.9%…所有可量化、可建模的数据维度都指向完美匹配。”陈景的声音在过度寂静的实验室里显得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回响,仿佛在对自己宣判,“但是…”
他的指尖在全息界面上一划,调出一组此前被归类为“环境噪声”或“测量误差”的边缘数据:“受害者衣物纤维,在不同张力下的撕裂方式,存在一个恒定且微小的,0.3度的系统性偏向偏差。”
这个发现,像一粒投入死水微澜的石子,在他疲惫却高度专注的心湖中漾开一圈涟漪。0.3度,在常规法医分析中,是可以被安全阈值覆盖、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背景噪音”。但在此刻,在这个追求绝对“完美复制”的诡异棋局中,这微不足道的差异,却如同无边黑暗中刺破帷幕的第一缕曙光,带着冰冷的希望。
“林默,”他接通了与技术部门的加密通讯频道,声音因压抑的激动而略显沙哑,“我需要开膛手杰克所有五位公认受害者,其现存于伦敦警局档案馆和私人收藏家手中的原始衣物样本,最高精度——我指的是微米级分辨率的三维结构扫描与材料应力分析数据。权限用我的最高级别,立刻,马上。”
**第二节:尸感回溯的深渊**
等待数据传来的时间,如同在粘稠的黑暗中跋涉。每一秒都被拉长,充满了不确定的焦灼。陈景深知,常规的数据比对或许已触及天花板,他需要一个更直接、更危险,但也可能更接近真相的途径。
他走向实验室最里间,那间通常紧闭、需要三重生物识别的隔离室。门无声滑开,露出内部幽蓝的光线。中央的特殊工作台上,静置着他极少动用的“尸感回溯”设备——一套融合了前沿神经科学、量子传感技术与某些难以言说、源自古老通灵术原理的禁忌装置。它能通过捕捉残留在物质(尤其是生物组织或紧密接触物)上的“感知印记”,让使用者短暂地、碎片化地连接死者临终前最后的感官碎片。每一次使用,都是对使用者精神壁垒的一次冲击,消耗巨大,且伴随难以预料的后遗症,如短暂的共情障碍、时空感知错乱,甚至是被害者恐惧情绪的残留侵蚀。
他调出个人生理状态监测数据,冰冷的字符显示:“最后一次‘尸感回溯’记录:七十二小时前。当前精神力恢复度:78%。风险评估等级:中等(不建议连续使用)。”
陈景没有犹豫。他熟练地戴上那个布满微型神经感应节点的银色头盔,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太阳穴微微一跳。他启动了系统。
瞬间,天旋地转,时空扭曲。
他不再置身于洁净的实验室。浓重、潮湿、带着刺鼻煤烟味、粪便腐败气息和劣质杜松子酒味的白教堂区浓雾包裹了他。他能“感觉”到脚下凹凸不平的鹅卵石,能“听到”远处马车轮毂碾过路面的辘辘声,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的、属于工业革命时期伦敦东区的绝望。他仿佛附身于某个即将遇害的女性,感受到一个阴影的接近,感受到那双戴着粗糙黑色手套的手从背后扼住呼吸,感受到那冰冷的金属刀具贴上皮肤…他甚至能捕捉到凶手那带着某种奇特节奏、混合着兴奋与冷静的呼吸声,看到那双在浓雾中闪烁着非人光泽的眼睛…
但就在刀具即将落下的关键时刻,整个感知影像如同受到强电磁干扰的屏幕,剧烈地抖动、破碎、化为一片刺眼的雪花噪点。一股尖锐的刺痛感猛地扎入陈景的太阳穴,迫使他闷哼一声。
“干扰…太强了…”陈景猛地摘下头盔,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呼吸急促而不稳,“有什么东西…在主动阻挡我的感知…是它吗?”他意识到,那个犯罪AI,或许已经进化到能够感知甚至干扰这种基于量子层面的信息检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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