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开始播放模拟动画:一个简化的人脑模型,在死亡瞬间释放出五彩的波纹,其中代表痛苦和恐惧的深红色波纹被一个无形的过滤器捕获、提纯、压缩成密集的数据流。
“然后是‘播放’环节。”陈景切换画面,显示装置信号处理模块的原理图重建,“这才是真正可怕的部分。装置在激活时,并非简单‘回放’这段编码。而是将其作为一种‘模因病毒’或‘情感触发器’,通过量子载波,直接‘注射’进目标大脑的相应功能区。”
他调出受害者小刘的脑部扫描图,重点标记出海马体、杏仁核和前额叶皮层。
“接收者的大脑会在这种刺激下,被迫‘重建’出与记录源相似的神经活动模式。简单说,它欺骗大脑:‘你现在正在经历这个。’于是受害者会‘体验’到下坠感、撞击的剧痛、骨骼粉碎的感知、肺叶被刺穿的窒息……但这些体验,是接收者自己的大脑基于装置提供的‘蓝图’,结合自身记忆和生理结构‘制造’出来的幻觉。”
白素心的手轻轻按在了玻璃上。她的指尖微微发白。
“所以所谓的‘亡者来电’……”她轻声说,声音中带着某种顿悟的寒意,“根本不是什么灵魂通讯,而是一种……强加的精神创伤?一种利用他人的死亡作为模板,对生者意识进行的精准‘覆盖’?”
“比那更糟。”陈景的声音更低了些,“这是一种意识的‘寄生’。装置提供的‘死亡蓝图’会暂时覆盖受害者原有的自我意识模式,强迫他们的大脑执行一段来自他人的‘死亡程序’。这不是旁观,这是被迫扮演亡者生命的最后一刻。”
林默的投影闪烁了一下,这是他情绪波动的表现:“这解释了模仿行为。当大脑被强制运行‘死亡程序’时,它会驱动身体复现程序中的动作——比如坠亡者最后挥舞手臂试图抓住什么的动作,或者窒息者抓挠颈部的动作。”
陆明深向前走了一步,他的影子在灯光下拉得很长:“对自我意识的严重侵犯。这不只是精神攻击,这是对人格完整性的亵渎。”
“而且,”陈景补充道,他的表情更加沉重,“这种技术对‘记录源’——也就是那位坠亡的工人——也是一种亵渎。它粗暴地将一个生命最后、最私密的痛苦瞬间剥离出来,制成可以反复播放的标本。在那个工人的家人还在为他的死亡哀悼时,‘熵’组织已经将他的临终时刻变成了武器。”
实验室陷入了沉默。只有服务器散热风扇持续的低鸣,像是某种不祥的背景音。
第三节:相似的频率,不同的本质
这个结论带来的不是解惑的轻松,而是更深的寒意。他们明白了“鬼来电”是什么,但那真相比鬼魂作祟更加令人不寒而栗——这是一种将死亡工具化、将临终痛苦武器化的技术。
“等等,”林默忽然开口,他的虚拟影像向前倾了倾,这个动作如此自然,几乎让人忘记他只是一团光线和数据的投影,“陈博士,你刚才描述的整个过程——‘捕捉濒死脑电波频段’并‘引发接收者大脑重建体验’——听起来,和你的‘尸感回溯’能力,在某种原理层面上……”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所有目光都投向了陈景。
陈景沉默了片刻。他转过身,背对众人,看向屏幕上仍在缓缓旋转的“死亡记录仪”模型。实验室的冷光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是的。”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在承认什么,“原理上,确实有相似之处。”
他转回身,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那是明悟与不安、承认与抗拒的混合。
“我的‘尸感回溯’,本质上,可能也是我的大脑无意间‘接收’或‘共鸣’到了死者临终前散逸的、极其微弱的量子信息片段——也就是那种你们称之为‘灵魂频率’的涟漪。”
他走到控制台前,调出了一组完全不同的数据——这是他自己的脑波记录,来自异察司多年来对他的定期监测。
“当我接触尸体或死亡现场时,我的大脑会进入一种特殊状态。θ波活动增强,γ波出现特定模式的同步,前额叶皮层的活动部分抑制,而边缘系统——特别是杏仁核和海马体——的活跃度显着上升。”
屏幕上并排显示着陈景在“尸感回溯”状态下的脑波图,和“死亡记录仪”提取的濒死脑波特征。两者在频谱上有明显的相似区域,但也有关键区别。
“关键差异在这里。”陈景放大了θ波和γ波交界处的细节,“我的大脑在接收这些信息时,会激活一个独特的神经回路——我暂时称之为‘观察者回路’。这个回路让我能够区分‘自我体验’和‘他者体验’。我知道那些恐惧、痛苦、最后的思绪不属于我,我只是在……倾听,在观察,在理解。”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而‘熵’的装置,工作原理正好相反。它故意抑制大脑中可能产生‘观察者距离’的区域,同时强化那些与身体感知和情绪共鸣相关的区域。它不是在让接收者‘旁观’死亡,而是在强迫他们‘经历’死亡——即使是二手的、基于自身大脑重建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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