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最后的涟漪
南美战地医院的条件简陋得近乎残酷。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与雨林潮湿的霉味混杂,昏暗的灯光下,仅有的几台老旧医疗设备发出单调的嗡鸣。重伤的Alpha躺在简易的病床上,身上连接着生命维持系统,但监护仪上的曲线微弱而平直,仿佛他生命的火焰已然飘摇欲熄。
异察司通过秘密渠道安排的医疗专家小组刚刚抵达,正在与当地医生进行紧急交接。就在专家准备进行深度神经评估的前一刻,异象发生了。
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生命体征极其微弱的Alpha,身体忽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了一下!这并非生理性的痉挛,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抑制的战栗。
紧接着,他那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开始疯狂地转动。苍白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轻微、却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痛苦的、如同破旧风箱漏气般的“嗬嗬”声。那声音太轻,几乎被医疗设备的噪音淹没,但其中蕴含的绝望,却让病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安置于异察司高度隔离医疗中心的Beta的遗体旁,陈景面前最精密的量子残余波动探测仪,捕捉到了最后一道转瞬即逝的、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信号峰值。那峰值并非来自遗体本身,而像是一道跨越了空间、从虚无中突然显现又瞬间消散的“回声”,其波形特征,与之前监测到的双胞胎链接波动同源,却带着一种终结的、悲伤的韵律。
第二节:无声的哀嚎
病床上,Alpha的身体停止了抽搐,但那双空洞茫然了许久的眼睛,却在这一刻,猛地睁开了!
然而,那眼中没有任何焦距,没有对光线的反应,更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或对环境的认知。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纯粹的、仿佛能将人灵魂都冻碎的悲伤。那悲伤如此浓烈,如此直接,甚至超越了人类通常表达悲伤的范畴,更像是一种规则的显化,一种“失去”概念本身在他瞳孔中的倒影。
他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直直地望着天花板,或者说是穿透了天花板,望向了某个只有他能“感知”到的、已然彻底湮灭的存在。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似乎想吸进一口足以支撑他发出声音的空气,但最终,只化作一声更轻、更破碎的、几乎听不见的抽气。然后,一滴浑浊的泪水,顺着他沾满血污和灰尘的眼角,缓慢地滑落,没入凌乱的发际。
没有哭喊,没有嘶吼,只有这无声的、仿佛连悲伤本身都已无力承载的静默哀恸。
陆明深通过加密的远程医疗监控画面看到了这一幕。即使隔着屏幕,即使他此刻的精神因之前的创伤而异常脆弱敏感,他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不,是“共情”到——那股从Alpha身上散发出来的、如同黑洞般吞噬一切的悲伤。那不是Alpha一个人的悲伤,那是双份的,是被强行撕裂开来的、一个意识共同体在另一半彻底湮灭时,所承受的、完整的、同步的终极痛苦。
他仿佛“看到”了,在链接断裂、Beta脑死亡的那个精确瞬间,那股毁灭性的悲伤脉冲,并未完全消散,而是如同延迟的信使,或者说是被扭曲时空束缚的回声,在此刻,当Alpha的残存意识在生死边缘挣扎、极度虚弱却又因脱离链接重负而获得一丝病态的“清晰”时,终于抵达,并被他完整地、同步地“接收”了。
他感受到了弟弟(或哥哥)生命之火彻底熄灭时那瞬间的冰冷、虚无,以及链接断裂时那灵魂层面的、远胜肉体千倍万倍的撕裂剧痛。他承受的,是双重死亡——弟弟的生理死亡,以及他们那个畸形共生体的彻底终结。
第三节:残响的终结
这同步的、迟来的悲伤爆发,似乎耗尽了Alpha最后一丝生命力。他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重新变得空洞,但这一次的空洞,不再有茫然,只有一种彻底的、死寂的虚无。监护仪上的心跳曲线,在经历了一次微弱的、不规则的波动后,变得更加平缓,几乎与直线无异。
赶到的异察司医疗专家立刻接手,进行全力抢救。但所有人都明白,即使能暂时稳住他的生理体征,那个名为“Alpha”的、拥有独立意志和情感的个体,可能已经在刚才那“同步的悲伤”冲击下,随着他兄弟的离去,一同彻底“死去”了。留下的,或许只是一具承载着破碎记忆、严重脑损伤和“共鸣器”物理残骸的躯壳。
陈景看着来自南美的最新报告和Alpha此刻的生命数据,沉默良久。他关闭了Beta遗体旁的探测仪。那道最后的“悲伤回声”信号,已经彻底消失,再无痕迹。
“他们的链接……直到最后,都以这种扭曲的方式‘同步’着。”陈景的声音干涩,“一个死亡,另一个即使相隔万里、濒临崩溃,依然在意识深处,‘同步’感受到了那份终结。这或许是‘熵’那技术最残忍的地方——它强行创造的羁绊,连死亡都无法立刻完全斩断,还要让幸存者承受这延迟的、加倍的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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