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残留的寒意尚未从庭院青石板上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蛇类清冷与灵狐暖甜的奇异气息。庞大的白蛇缓缓松开缠绕的身躯,冰冷的金色竖瞳最后掠过怀中那团微微颤抖的粉白色毛团,旋即周身灵力流转,光芒柔和闪烁间,庞大的蛇躯迅速收缩、重塑。
光芒隐去,白映露清冷的身影再度立于庭院,素白衣袍不染尘埃,仿佛方才那盘踞庭院的巨蛇仅是幻影。她金色的眼眸恢复了一贯的古井无波,只是视线扫过地上那只依旧保持灵狐形态、三条蓬松尾巴无意识蜷缩着的小家伙时,眼底极深处闪过一丝快得难以捕捉的微澜。
玉玥珞也感知到变化,粉白色光芒一闪,重新化为人形。她跪坐于地,眼眶泛红,脸颊上甚至还有未干的泪痕与一丝被蛇信舔舐后留下的湿意。她抬起头,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小心翼翼的希冀,望向那高高在上的白衣尊者。
白映露移开目光,不再看她,声音如碎冰相击,清晰寒冷:“方才之事,并非原谅你。”她略作停顿,强调道,“只是瞧你尚有几分悔过之态,且…模样还算顺眼,暂缓惩处罢了。”
玉玥珞眼中光亮黯了一瞬,旋即又振作起来,只要尊者还肯同她说话,只要未被彻底抛弃,便仍有指望。她忙不迭点头,像只讨好主人的幼犬:“弟子明白!弟子定当好好悔过!”
白映露微微颔首,金色瞳孔流转,带着审视的意味,缓缓开口:“既然你口口声声,称我为师。”
玉玥珞立刻用力点头,眼神无比认真:“您永远是弟子的师尊!”
“那么,”白映露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身为弟子,是否理应听从师尊教诲,遵从师命?”
“是!师尊之命,弟子万死不辞!”玉玥珞答得毫不迟疑。
“很好。”白映露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微光,续道,“那么,你此前以那污秽魔力锁链囚禁于我,强行…强行亵渎本尊清修,此举,算不算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
玉玥珞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身子微不可察地一颤。她低下头,声音含混着羞愧与挣扎:“弟子…弟子知错。欺师了…。”她犹豫一刹,还是小声地、倔强地补充了一句,“但…但没有灭祖…”
白映露一道冰冷眼刀立刻扫来,那目光锐利得似能刺穿神魂:“不准顶嘴!”
玉玥珞即刻噤声,将头埋得更低。
白映露似满意于她的顺从,语气依旧平淡,却步步紧逼:“既然认了这欺师谋逆之罪,那么,是否理应受罚?”
“…是。”玉玥珞声若蚊蚋,带着认命的苦涩。
白映露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微妙的弧度,消失之快,令跪地的玉玥珞无从察觉。
“那便如此。”白映露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仿佛陈述既定事实,“本尊便罚你——自即刻起,未经允准,不得踏入我之房间半步。平日相见,需保持十步之距,不得逾越。若有违反…”她刻意一顿,加重语气,“即刻逐出师门,永不复认!你,可能做到?”
“夺少?!”玉玥珞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巨大抗拒!不能靠近?不能入内?这比鞭笞雷劈更令她难受千百倍!她下意识便要摇头。
但“逐出师门”四字,如同最沉重枷锁,瞬间扼住她的咽喉。所有抗拒在对彻底失去师尊的恐惧前,尽数苍白。
她痛苦挣扎,最终,还是极缓慢、极艰难地,点了一下头。那动作,似耗尽了全身气力。
点完头,她又不死心,带着一丝微弱希冀,小声问:“师尊…这罚…要多久?”
白映露袖袍轻拂,转身,留给她一个冰冷绝美的背影,声音随步向房间飘去,带着漫不经心却不容置疑的权威:
“随我心情咯,以及…你的表现。”
话音落,房门“吱呀”一声在她身后合拢,也将玉玥珞所有未出口的哀求与不甘,彻底隔绝在外。
玉玥珞独跪冰冷庭院,望着那扇紧闭房门,只觉天地皆灰暗。十步之距,恍若天堑。
---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白映露推开房门,带着一夜调息后的清冷气息,正欲吸纳晨间灵气,脚步却蓦地顿住。
只见房门外,一个身影蜷缩于冰冷青石板上,睡得正沉。不是那小狐狸又能是谁?
她只着一件单薄法袍,发丝被晨露打湿几缕,蜷缩那儿,像只无家可归的幼兽。即便睡梦中,眉头亦微蹙,嘴角下撇,似受了天大委屈。脸颊犹带淡淡泪痕。
显然,她竟真在这房门外,守着那“不准入内”的严令,硬生生坐了一夜,终不敌疲乏睡去。
刹那间,强烈心疼与怜爱如潮水漫上白映露心头,冲垮那层冰封伪装。心脏似被狠狠揪住,酸涩难言。金色眼眸中,冰冷迅速消融,几欲化为实质的柔软与痛惜。她下意识弯腰,伸手,欲将地上那可怜兮兮的小徒儿抱起,纳入怀中,带回屋内温暖床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