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灵宗演武峰顶,人声鼎沸。
时隔二十年再度举办的宗门比试大会,吸引了许多修仙者前来观看,连许多闭关多年的长老也破例出关,前来观礼。高台之上,各峰尊者依次落座,为首者正是宗主欧阳威,以及…神情清冷、仿佛与周遭热烈气氛隔绝开来的玄瑛尊者,白映露。
她端坐在那里,一袭白衣胜雪,容颜依旧惊世,只是那双曾经灵动含情的眼眸,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终年不化的寒霜,空洞地望着下方攒动的人影,焦距却不知落在了何方。弟子们的欢呼,同门的寒暄,乃至欧阳威慷慨激昂的开幕致辞,都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模糊而不真切。她的心,早已飞向了那座孤寂的棠华山,飞向了那座冰冷的、只埋着衣冠的孤坟。
“……故此,本次大会共分三赛!”欧阳威浑厚的声音终于将流程推至核心,他环视全场,声若洪钟,“第一赛段,‘精艺之试’!炼器、炼丹、炼体,三选其二,考校尔等修行根基之扎实,心性之沉稳!”
台下弟子屏息凝神。
“第二赛段,‘砺锋之试’!尔等将入‘幻幽冥域’,直面模拟魔物,于险境之中磨砺实战之能,考验应变与协作!”
气氛愈发紧张,不少弟子眼中已燃起战意。
“第三赛段,‘问道之试’!擂台对决,胜者为王!最终十强,将获宗门不传之秘与珍稀资源,更有机会……得尊者亲授!”
全场瞬间沸腾,欢呼声直冲云霄。
白映露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下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问道…她的道,又在何处?这喧嚣与她何干?她只觉得胸口那沉寂了二十年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如同被冰锥反复刺穿。
开幕式终于在一片热烈的气氛中结束。各峰弟子在执事的引导下有序退场,准备即将开始的第一赛段。高台上的尊者们也纷纷起身,互相交谈着离去。
白映露悄然起身,没有惊动任何人,身影如同鬼魅般掠过人群,出现在正准备离开的欧阳威身侧。
“师兄。”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欧阳威回头,看到是她,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与担忧:“映露?可是有事?”他注意到她比以往更加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深藏的疲惫。
白映露微微抿唇,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才低声道:“藏经秘阁的钥匙…能否借我一用?”
“秘阁?”欧阳威一愣,眉头微蹙,眼中满是疑惑,“那里的典籍、玉简,乃至犄角旮旯的杂记,你这几百年来,怕是早已翻阅了不下百遍了吧?就连打扫的杂役都没你熟悉。怎的突然又要进去?”
白映露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掩住眸中翻涌的情绪。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淡、几乎看不出弧度的笑,声音平静无波:“多读几次,总能…有些新发现的。”
欧阳威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暗叹一口气。他知道这个小师妹的心思根本不在什么比试大会上,她所有的精神气,似乎都随着二十年前那场献祭一同被抽走了。如今这般,不过是强撑着履行尊者的职责,内心怕是早已荒芜。他无奈地摇摇头,小师妹这倔脾气,几百年来从未变过,怕是真的要把那些故纸堆再翻烂一遍才甘心。
他没有再多问,只是抬手,指尖在虚空一划,一道微光闪过,一把通体金黄、造型古朴、散发着淡淡灵压的钥匙便出现在他掌心。他将钥匙递给白映露,叮嘱道:“拿去便是。只是…莫要太过耗神。”
“多谢师兄。”白映露接过钥匙,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微缩。她没有再多言,微微颔首,便转身化作一道白光,朝着藏经秘阁的方向掠去。
藏经秘阁位于华灵宗后山禁地,被层层阵法守护,平日里鲜有人至。白映珞用钥匙打开那扇沉重的、不知何种灵木制成的大门,一股混合着陈旧书卷与淡淡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阁内光线昏暗,只有几颗镶嵌在穹顶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无数书架林立,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材质的典籍、卷轴、玉简,有些甚至散发着古老而强大的能量波动。白映露没有丝毫耽搁,直接走向记忆中专属于她师尊着述的区域。
她开始翻找。指尖拂过一本本熟悉的书脊,《云笈七签注疏》、《混元道体论》、《九天阵枢详解》……这些都是她自幼便倒背如流的内容。她一本本地取下,灵识如同最精密的梳子,扫过每一页纸张,每一个符文,甚至纸张的纹理、墨迹的深浅,都不放过。
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又由暗转明。白映露不知疲倦地翻阅着,从最显眼的位置到最偏僻的角落,从厚重的典籍到残破的兽皮卷。然而,一无所获。所有文字、图谱、注解,都与她记忆中的分毫不差,没有任何隐藏的夹层,没有用特殊药水书写的密文,也没有灵力灌注后才会显现的图案。
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一次次被点燃,又一次次被现实的冰冷吹熄。胸口那股空茫的痛楚愈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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