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魔渊核心,巍峨耸立、由漆黑巨石垒砌而成的巨大宫殿群深处。
一间气氛凝重的议事厅内,椭圆形的黑曜石长桌旁,围坐着七八位气息磅礴、形态各异的魔族。他们周身缭绕的魔气或阴冷、或暴烈、或诡谲,无一不显示着他们强大的实力与尊崇的地位——他们便是如今魔渊的统治者,魔族长老会的成员。
会议的气氛并不融洽,甚至可以说剑拔弩张。
“魔君陛下虽暂时受困,但灵魂不灭,终有归来之日!”一名身材魁梧、头上生有弯曲巨角的长老声如洪钟,他重重一拍桌子,震得桌面嗡嗡作响,“当务之急,是养精蓄锐,整顿军备!待那封印之力随着岁月流逝而削弱,便是我等再次挥师,踏平修仙界,迎回陛下之时!”
“不错!”另一名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长老接口,声音尖锐,“修仙界经此一役,亦是损失惨重。我们应当趁其元气未复,先集中力量,血洗人间界!断其根基,掠其资源,看他们还如何支撑!”
主战的声音占据了绝对上风,充满了复仇的渴望与扩张的野心。
然而,一个平和却坚定的声音响起,显得格格不入。“诸位,请听我一言。”
所有目光瞬间集中到长桌末端一位看起来年纪颇长、面容儒雅,眼神却透着睿智与沧桑的魔族长老身上。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与修仙界征战这么多年,诸位难道还不明白吗?战争,除了带来更多的死亡和仇恨,什么也解决不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长老耳中,“即使有魔池可以重塑肉身,但战士们一次次死亡、重生,精神上的创伤与疲惫如何治愈?漫长的战争早已耗尽了双方的元气。依我看,即便我们放弃主动进攻,修仙界如今也未必有余力,更未必有决心,再来征伐我魔渊。为何我们不能尝试……和平相处?”
“荒谬!”
他话音刚落,那名生有巨角的长老便猛地站起,怒目圆睁,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真是越老越糊涂!征伐外界,乃是天道赋予我魔族的使命!是天道的旨意!岂容你在此妄加非议,图谋不轨?!”他身上的魔力不受控制地爆发开来,形成一股暗红色的气浪,冲击着四周,“这么多年,血海深仇,早已不共戴天!更何况,你们都清楚,魔渊的环境日益恶劣,魔池的力量一日比一日虚弱!如果不向外扩张,夺取更适合生存的土地和资源,我们魔族自己如何延续?!你身为资历最老的长老之一,居然说出这种动摇军心、背叛族群的话,真是妄为长老之位!”
那位提倡和平的长老面对这汹涌的指责和魔力压迫,神色依旧平静,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疲惫与无奈。他周身也荡漾起一股深沉如海的魔力,虽不显得暴烈,却坚韧无比,稳稳地抵住了对方的威压。
“天道的旨意?呵……”他轻轻摇头,“被仇恨蒙蔽双眼,看不到未来的,是你。”
两股强大的魔力在议事厅中央无声地对峙、碰撞,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黑曜石桌面上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一场长老级别的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够了!”
坐在主位的一位始终沉默、气息最为幽深难测的长老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抬手轻轻一挥,一股更为宏大、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介入,瞬间将两人针锋相对的魔力强行分开。
“会议到此为止。”主位长老面无表情地宣布,“魔渊的未来,需从长计议,非一时意气之争可定。散了吧。”
巨角长老狠狠瞪了提倡和平的长老一眼,冷哼一声,率先拂袖而去。其他长老也神色各异地陆续离开。
那位长老轻轻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也准备离开。
“长老,请留步。”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是另一位一直保持中立、与他私交尚可的人。
两人并肩走出议事厅,来到一处僻静的回廊。
“你啊……还是这般鲁莽。”他摇头苦笑,“作为资历最老的长老之一,居然在那种场合,公然提出‘和平’。你这不是把自己放在所有人的对立面吗?”
他停下脚步,望向回廊窗外那永恒不变的暗红色天空,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正是因为资历最老,活得太久,看得太多,我才比任何人都更深切地体会到,战争……永远无法真正解决问题。”他的声音带着追忆,“我年轻时,何尝不是如库鲁一般,满腔热血,跟随魔君陛下四处征战,以为武力可以征服一切,为魔族打下一片永恒的疆土。”
他转过头,看着同伴,眼神锐利而清醒:“可结果呢?魔池在衰败,魔渊的环境在恶化,优秀的战士在一次次的征战中消耗。再这样无休止地斗下去,等待我们魔族的,不是胜利,而是整个族群的慢性死亡,是彻底的灭族!到那时,真正能够不死不灭的,恐怕也只有魔君陛下一人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其实,我个人……并非贪恋这漫长的生命。偶尔看着这死气沉沉的世界,也觉得,就此长眠,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然而,他的眼神下一刻又变得无比坚定,甚至带着一丝温柔的希冀:“但是……我还想我的孩子,还想那些年轻的族人们,能够有机会生活在一个没有战争、不必时刻面临死亡威胁的时代。我想让他们能看到真正的阳光,呼吸到清新的空气,而不是永远困在这片逐渐凋零的黑暗土地上……为此,哪怕希望再渺茫,我也必须去尝试,去争取。”
他的话语在空旷的回廊中轻轻回荡,带着一位父亲、一位长者的沉重爱与责任,也带着一丝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壮,那深藏眼底的牵挂,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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