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北大荒,天还墨黑得像泼了浓墨,尖锐的铁钟声就穿透窗纸砸进地窨子,惊得林小野差点从炕上弹起来。赵队长那堪比广播喇叭的嗓门紧随其后:“都赶紧起来!今天跟老农去翻地,春播要赶进度,谁也别偷懒!”
林小野揉着冻得发僵的脸坐起来,浑身骨头像生了锈,一动就咯吱响。他哆哆嗦嗦套上棉袄,布料硬得像纸板,根本挡不住从墙缝钻进来的寒风。“这才几点啊……” 他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冻成了冰碴,“生产队的鸡都没起这么早吧?”
“知足吧,” 李卫国一边麻利地绑裹腿一边说,“赶上农忙,天不亮就得下地。等会儿翻地累了,你就知道啥叫‘身体被掏空’了。”
王思齐对着小镜子发愁地抹防冻膏,白皙的手冻得通红:“我这手都快成胡萝卜了,怎么握锄头啊?” 他昨天刚把唯一一双稍微厚实点的手套借给了林小野,自己只能揣着冻硬的窝头焐手。
林小野心里过意不去,把手套摘下来递回去:“还是你戴吧,我火力旺!”
“算了算了,你刚来,别冻坏了。” 王思齐推回去,“我忍忍就过去了。”
三人正互相推让,魏珩已经背着锄头站在门口了。他不知什么时候洗漱完毕,军绿色棉袄的领口扣得严严实实,连头发都梳得整整齐齐,在一群睡眼惺忪的知青里显得格格不入。晨光透过布帘缝隙照在他脸上,侧脸冷得像玉雕,眼神锐利得能穿透晨雾。
“走了。” 他丢下两个字,率先走进风雪里。
林小野赶紧抓起自己的锄头跟上,这锄头比他想象的沉得多,木柄粗糙硌手,铁头锈迹斑斑,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老古董。“这玩意儿能翻地?” 他掂了掂,手腕差点被压弯。
“别小看它,” 李卫国拍了拍锄头,“这可是咱知青点的‘镇店之宝’,翻地、除草、挖野菜全靠它。”
一行人踩着没脚踝的积雪往田地走,寒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林小野冻得耳朵发麻,不停搓手哈气,嘴里念叨着:“搓搓手,暖烘烘;搓搓脸,不冻眼……”
“还挺会整顺口溜。” 李卫国被逗乐了,“等会儿翻地有你哭的。”
到了地头,黑土地冻得硬邦邦,像块巨大的铁板。老农们经验老道地分发农具,轮到林小野时,递给他一把更旧的锄头:“城里来的娃细皮嫩肉,先用这把练练手。”
林小野学着别人的样子挥锄头,结果锄头砸在冻土上 “哐当” 一声弹回来,震得他虎口发麻,差点把锄头扔出去。他不信邪,铆足劲儿再来一下,这次倒是砸进去了,却只翻起一层薄土,还没指甲盖厚。
“你这是挠痒痒呢?” 路过的老农皱着眉骂,“锄头要往下压,腰要使劲!城里来的娃就是娇气!”
林小野的脸瞬间红透,手忙脚乱地调整姿势,结果越紧张越出错,要么锄偏了砸到石头,要么用力过猛差点闪到腰。没一会儿就汗流浃背,里面的单衣湿透了,外面的棉袄又不透气,冷热交替得他直打哆嗦。
他偷偷瞥向魏珩,发现对方翻地的动作又快又稳,锄头落下精准有力,翻起的土块大小均匀,像用尺子量过似的。魏珩身姿挺拔,即使干着粗活也透着股从容,额角渗出的汗珠还没来得及滑落就结成了细冰碴。
“人比人气死人啊……” 林小野哀叹一声,继续跟冻土较劲。他的手指冻得发紫,几乎失去知觉,握着锄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估计已经磨出泡了。
干了不到一个小时,林小野就眼冒金星,感觉腰快断了。他想直起身歇口气,脚下却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 —— 前面就是个冻得硬邦邦的土坷垃,这要是磕上去,门牙都得掉两颗!
“小心!”
一只手快如闪电地扶住了他的胳膊,力道不大却很稳,硬生生把他拽了回来。林小野惊魂未定地回头,撞进魏珩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还带着一丝未散去的锐利。
“脚下有冰。” 魏珩低声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松开手转身继续干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林小野愣在原地,胳膊上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温度。这是魏珩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虽然只有三个字,却让他心里莫名一暖。“谢…… 谢谢啊!” 他对着魏珩的背影喊道。
魏珩没回头,只是锄头落下的节奏似乎慢了半拍。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休息,林小野瘫坐在雪地上,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拿出怀里的窝头,硬得能当凶器,咬了一口差点硌掉牙,咽下去的时候剌得嗓子生疼,只能抓起一把干净的雪往嘴里塞。
“慢点吃,别噎着。” 王思齐递过来半块咸菜,“就着吃能好点。”
林小野感动得热泪盈眶,这在平时看不上眼的咸菜,现在简直是山珍海味。他刚吃两口,就看到魏珩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正从布包里拿出什么东西。
“他在吃啥好东西?” 林小野好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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