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块浸了墨的棉布,沉沉压在北大荒的土地上。地窨子里点起了煤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黑暗,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疲惫。林小野刚把磨出血泡的手涂好药膏,就听到外面传来赵队长的吆喝:“都到大队部集合!今晚政治学习,不许缺席!”
“又是学习?” 王思齐哀嚎一声,瘫在炕上不想动,“白天翻地累得骨头都散了,晚上还不让休息。”
“这你就不懂了吧,” 李卫国叼着根草棍,老神在在地说,“政治学习比干活还重要,谁敢不来?”
林小野不明所以地跟着人群往大队部走,冷风一吹,白天积攒的疲惫更甚,脚步都打飘。他偷偷问身边的魏珩:“政治学习是学啥啊?跟咱们大学的思政课一样吗?”
魏珩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 “你怕不是个傻子” 的意味,吐出两个字:“慎言。”
林小野识趣地闭了嘴,心里却更好奇了。大队部里已经挤满了人,土坯墙上挂着巨大的毛主席画像,下面摆着一张长桌,赵队长正拿着报纸在上面比划。知青和村民们坐成几排,有的认真地拿着小本子,有的则昏昏欲睡,还有的眼神放空,明显在神游天外。
“都安静!” 赵队长清了清嗓子,嗓门洪亮得像敲锣,“今天咱们学习最高指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提高思想觉悟,扎根农村干革命’,这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他拿起报纸念起来,“阶级斗争”“路线问题”“贫下中农再教育” 等陌生术语像连珠炮似的砸过来,林小野听得云里雾里,感觉比听外语听力还费劲。他偷偷戳了戳旁边的王思齐:“他说的这些…… 你听懂了吗?”
王思齐推了推眼镜,小声说:“大概就是要咱们好好劳动,接受教育呗。别说话,小心被点名。”
林小野乖乖闭嘴,努力想集中精神,可那些绕来绕去的政治术语像催眠曲,听得他眼皮越来越沉。他看着赵队长唾沫横飞的样子,又看看周围人或严肃或麻木的表情,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荒诞。
好不容易熬到赵队长念完,林小野正准备松口气,却听到赵队长说:“下面大家谈谈体会,谁先来?”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没人敢吭声。林小野看着这阵仗,社牛属性突然发作,觉得气氛太尴尬,下意识地举起了手:“我来说两句!”
所有人的目光 “唰” 地一下集中在他身上,连一直闭目养神的魏珩都睁开了眼,眼神里带着点警告的意味。林小野没察觉,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表 “心得体会”:
“我觉得吧,赵队长说得对!咱们确实要提高觉悟,但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他顿了顿,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咱们是不是得先‘搞钱’改善生活啊?吃饱穿暖才能更好地‘奋斗’嘛,你看大家手都冻裂了,干活也没力气……”
话还没说完,大队部里瞬间鸦雀无声,连掉根针都能听见。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空气仿佛凝固了。林小野被看得有点发毛,疑惑地挠挠头:“我说错什么了吗?”
“小林同志!” 赵队长的脸色黑得像锅底,“你这是什么思想?我们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不是来‘搞钱’的!这是典型的小资产阶级思想,要改!”
林小野彻底懵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搞钱怎么就成小资产阶级了?他明明是想大家能过得好一点,才能更有干劲干活啊!他想解释 “搞钱就是搞生产”,却被赵队长打断:“坐下好好反省!年轻人思想要端正!”
林小野委屈地坐下,脸颊滚烫,感觉所有人都在议论自己。他偷偷看魏珩,对方正用一种 “果然如此” 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两个字 —— 蠢货。
接下来的学习会,林小野如坐针毡,赵队长的讲话内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 “搞钱 = 小资产阶级” 的等式。他想不通,为什么在现代社会天经地义的事情,在这里就成了错误思想?
好不容易熬到散会,林小野低着头想赶紧溜,却被魏珩拉住了胳膊。“跟我来。” 魏珩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拉着他往没人的角落走。
“珩哥,我是不是闯祸了?” 林小野可怜巴巴地问,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社牛,现在像只被雨淋了的小狗。
“你说呢?” 魏珩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锐利,“此地非现代,言语需谨慎。‘搞钱’‘奋斗’这类词,不可再提 —— 易被冠上‘资产阶级’帽子。”
林小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 “时代错误”,后背瞬间冒冷汗:“那怎么办?赵队长会不会给我穿小鞋啊?我听说扣工分很严重的!”
“暂时不会,” 魏珩分析道,“你刚来,他们会当你不懂事。但下不为例。”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这里的规则和你原来的世界不一样,说话前先过过脑子。”
“我知道了珩哥,我以后不乱说了。” 林小野赶紧保证,心里对魏珩的佩服又多了几分,“还是你厉害,懂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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