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的春夜带着料峭的寒意,地窨子里的油灯忽明忽暗,将墙上 “抓革命,促生产” 的标语照得影影绰绰。林小野正蹲在炕边,小心翼翼地给修复好的锄头缠新胶皮,手指被铁丝划破了好几道口子,他却浑然不觉,嘴里还哼着下午跟老农学的东北小调。
“还没弄好?” 魏珩的声音从对面炕上传来,他靠着墙坐着,手里捧着一本磨得卷边的旧书,眼神却透过油灯的光晕落在林小野身上。
林小野抬头嘿嘿一笑,举起锄头展示:“马上就好!你看这胶皮缠得多平整,保证比之前更耐用。赵卫国那家伙,想弄坏我的宝贝锄头,门儿都没有!” 他说到赵卫国,语气里带着愤愤不平,下午那股气还没消。
魏珩合上书,翻身下炕走到他身边,借着灯光仔细检查锄头。修复后的锄头确实比之前更精致,木柄弧度被打磨得更贴合手掌,弹簧接口处用细铁丝加固,胶皮缠绕得均匀紧实。他指尖划过那些细密的针脚,沉默片刻才开口:“你最近风头太盛,恐引祸端。”
“啊?” 林小野愣住了,手里的胶布差点掉在地上,“珩哥你说啥呢?我就是修个锄头,大家都高兴,能有啥祸端?” 他眨巴着明亮的眼睛,满是不解,在他看来,改良农具让大家干活省力,这是天大的好事。
魏珩拉着他坐到炕沿,语气严肃了几分:“赵卫国已对你心生不满,此人心胸狭隘,又掌记工分之权,若他暗中使坏,扣你工分、传你闲话,皆有可能。” 他顿了顿,说出那句穿越以来常挂在嘴边的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林小野重复着这句话,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这话我知道,课本上学过,可我也没‘木秀于林’啊。我就是改改锄头编编鞋垫,都是小打小闹。”
“在这北大荒的知青点,你的这些‘小打小闹’已经足够扎眼了。” 魏珩看着他单纯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改农具提高效率,编鞋垫解决冻疮,做护膝保暖,桩桩件件都在改善大家的生活。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事本该是谁的功劳?”
林小野更糊涂了:“功劳?我没想过要功劳啊,就是看着大家遭罪难受,想帮一把而已。”
“可在别人眼里,你抢了本该属于他们的关注。” 魏珩耐心解释,“赵卫国一直想靠‘积极劳动’获得赵队长赏识,你改良农具让大家效率提升,他的努力就显得不值一提。村里的某些老人原本靠给知青送乌拉草、教农活获得尊重,你现在啥都会做,他们心里能舒服?”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林小野头上,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他从未想过这些,在现代社会,有能力解决问题是受人尊敬的事,可到了这里,怎么就变成了 “扎眼”?
“可…… 可我是为了大家好啊。” 他小声辩解,语气里带着委屈,“赵队长也表扬我了,说我做得好。”
“赵队长表扬你,不代表所有人都乐见其成。” 魏珩的眼神沉了沉,“这个年代,‘木秀于林’不仅会招来嫉妒,更可能引来危险。你以为赵卫国今天只是弄坏你的锄头那么简单?他是在试探,看你有没有后台,看赵队长会不会护着你。”
林小野的心猛地一沉,想起赵卫国下午那怨毒的眼神,后颈突然冒起一层冷汗:“他…… 他还敢怎么样?”
“怎么不敢?” 魏珩冷哼一声,“他可以说你‘投机取巧’,说你‘不务正业’,说你‘搞小资产阶级情调’。更阴险的是,他可以利用自己记工分的权力,悄悄扣你的工分,让你干最累的活却拿最少的粮食。要是被他抓住更大的把柄,甚至能举报你‘思想不正’,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话听得林小野脸色发白,他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这个政治氛围浓厚的年代,一句 “思想不正” 足以毁掉一个人。他穿越过来只想好好活下去,从没想要卷入这些纷争。
“那…… 那我以后不搞这些发明了?” 他有些慌乱地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不是不搞,是要学会藏锋。” 魏珩摇摇头,目光柔和了些,“你的手艺是好事,能让大家过得好,这没错。但要懂得收敛锋芒,别太张扬。”
林小野茫然地看着他:“怎么藏锋?”
“以后改良农具,别总自己出头。” 魏珩细细叮嘱,“可以说是‘集体研究’的成果,多提赵队长的指导,多提老农的建议,把功劳分给大家。别人找你帮忙,你可以答应,但别主动去‘推广’你的发明。”
他起身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小本子递给林小野:“这是我整理的,你看看。上面记着知青点的人际关系,谁跟谁走得近,谁跟赵卫国不对付,还有工分计算的规矩。把这些记在心里,少犯糊涂。”
林小野接过本子,借着灯光翻开,只见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密密麻麻记着各种信息,甚至连谁有什么忌讳、谁喜欢打小报告都标得清清楚楚。他看着这些细致的记录,心里又惊又暖,原来魏珩一直在默默关注这些,一直在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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